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公安組為這次入境到訪合作的FBI成員準備了接風宴。萩原研二這段時間都沒上班,也不知道大概的具體情況,隻能跟著同事一起帶著滿心疑惑到了接風宴的地點。
FBI帶來的行李不多,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東西還沒送到,將一些不太好拿的放在後車廂裡,一行人到了接風宴的地點。
宴席菜單之前就定好的,不過黑田兵衛還是讓工作人員拿來菜單,並把菜單交給馬爾科,讓他和其他FBI成員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需要增加。
“請不必客氣,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點就是了。”
哪怕外表看上去嚴肅不好接近,作為在官場上混跡周旋的人,在一些待客之道和為人處世上黑田兵衛也做的很好。
馬爾科笑著接過還一邊表示:“我相信黑田君的安排一定是最合適的,不過既然是黑田君的好意,你們就隨便看看吧。”
他把菜單給了身邊的人,黑田兵衛的視線也順著他的動作移動到旁邊的男人身上,和其他人相比,這個除了在體型上和其他人高馬大的美國人看上去沒什麼區彆的男人五官外表上卻帶著明顯的亞洲人特征,不苟言笑的時候看上去有些威嚴和壓迫感,但嘴角一咧露出笑容時就顯得有些憨厚,表情切換時形成強烈的反差感。
黑田兵衛眼底眸光一閃,看著人隨意瞥了眼菜單又順手交給其他人。
除了少數一兩個點了自己一直想嘗試的料理外,其他人已經做好的安排沒什麼意見,也有可能是想等菜上齊了以後再看。
對麵的公安也在打量著這次入境的FBI成員,人數不多,加上帶隊的馬爾科也就五六個,從外表上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稍微知道一點關於這次合作大概的人猜測這些可能隻是先頭部隊,但對於對事情完全不清楚的萩原研二來說,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坐在馬爾科身邊的男人吸引,一時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長相有些相似的其他人還是……就是他想的那個人。
算算時間,上次見麵還是在七年前,在確定小秋實徹底失聯且實在沒辦法找回來之後,作為行動負責人的小林警官以及鬼塚教官帶著他們一起上門向對方致歉並且說明情況。
那也是萩原研二和其他人第一次見到,往日相處中憨厚親切的上野爸爸第一次黑了臉,身上的氣息一下子變得可怕至極,看著人的視線也好像帶著殺意一樣,尤其是對小林警官。
最後還是小秋實的媽媽出來平息了對方的怒氣,細致問了事情的起因和大概過程,隨後又客客氣氣地將他們請出上野家。
‘這件事情和你們沒關係,不用太自責。’說話總是溫婉恬靜的上野媽媽看出他們心裡的自責和愧疚細聲安慰,眼底雖然有著難過,但還是強撐著笑臉和他們說:‘彆擔心,我相信小秋不會有事的,你們平時也要多注意安全,那孩子難得交上幾個好朋友,等他回來要是發現你們出了什麼事還不知道多難過呢,記得一定要多保
重自己。‘
萩原研二印象很深,現在都還清楚記得在說這些話時小秋實的媽媽眼底閃爍的淚光。
那之後沒多久他們就從警校畢業了,想著代替小秋實多去陪陪他的父母,幫忙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再登門時,上野宅卻已經落了鎖,從鄰居那裡打聽說是搬到國外去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就不太清楚。
一行人失望而歸。
後麵也再去過,但都沒碰上,有時候還剛好錯過。
再後來,小秋實回來了,但上野宅的鎖卻一直沒放下來。
七年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隻是一轉眼的功夫。從外表上看,對方似乎沒發生多大的變化,依舊是那個帶著一臉憨厚笑容邀請他們多到家裡坐坐,來找自家兒子玩的親切長輩。
隻不過……
FBI。
萩原研二在心底細細琢磨,又瞧著對方所處的站位,心底的茫然都快在臉上具現化了,憑著優秀的表情管理能力才沒讓身邊的人發現一點端倪,任由心底的問號把自己整個人淹沒。
是,他是知道小秋實是和FBI那邊聯係上了和那邊有合作,但也沒人告訴他,小秋實的爸爸也和FBI有關係啊!
所以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小秋實知道誠實叔叔和FBI一起到日本的事情嗎?要是知道怎麼沒聽他說過,而且FBI和公安的這次合作,該不會是為了組織的事情吧?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告訴他,他的人緣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了啊!
萩原研二滿心腹議,視線時不時地瞥向那邊,突然就和一雙眼睛對上視線,他怔楞片刻,立馬正襟危坐,露出一臉穩重可靠的表情。
對方朝他舉了下酒杯,萩原研二渾身一激靈,連忙拿起麵前的酒杯隔空回應。
男人仰頭抿了口酒就將視線順便收了回去,萩原研二心下惴惴,莫名地鬆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什麼,還不太確定那人是不是小秋實的爸爸呢,反正就……怪緊張的。
萩原研二的手放在褲子口袋上麵,猶豫著要不要發個短信問問,而在兩邊的負責人閒談的間隙馬爾科才突然想起來,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說:“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介紹了。”
他帶著歉意朝黑田兵衛聳了下肩膀:“年紀大了記性也變差了,希望你不要介意,黑田君,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次跟我來的成員吧。”
“不,怎麼會呢。”黑田兵衛客套的回應。
馬爾科笑了笑,轉過頭看向自己身旁,指著自己旁邊的人說:“這是誠,我多年的好朋友,一個非常可靠的男人,老實說這次的合作有他加入我放心不少,或許你看過007,親愛的黑田君,在我心裡誠就是和007一樣靠譜又充滿魅力的男人。”
黑田兵衛聽了他的介紹和形容眉梢輕挑,抬起酒杯朝對方介紹的那位男人舉手示意:“你好,我是黑田兵衛。”
對方同樣舉起酒杯回禮,臉上露出有些憨厚的微笑:“你好,黑田總監,
久仰大名。”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上野誠實。”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黑田兵衛表情一頓,聽著那個有些熟悉的姓氏和名字格式,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詫異。
“上野……誠實……?”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之前看過的那份失聯學生檔案上看到的,上野秋實的直係親屬那一欄,父親的名字好像就是——上野誠實。
他愕然地瞧向對方。
上野爸爸眯了下眼睛,臉上笑容不變,肯定點點頭:“對,我是日本人,不過很早之前就和妻子搬到國外定居了,這次也是機緣巧合才會有幸參與到這次合作裡麵。”
“不過我之前雖然是在美國,托我家臭小子的福,黑田總監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我一直期待有機會能和你見上一麵。”
看看到底什麼樣的人這麼大本事,把他家死犟著非要自己收拾爛攤子報仇的臭小子氣得大半夜打電話找他告狀。
平時說什麼都不聽,這下好了,栽了個大跟頭知道找老爹給他做主了。
上野爸爸心裡嗤笑,老大不小了還整天跟個沒長大的小鬼頭一樣,就會讓爸媽操心。
不過沒辦法,誰讓家裡就這麼個寶貝疙瘩獨苗苗,自家寶貝兒子受了委屈,當爹的說什麼也要找回場子才行。
無關立場和是非對錯,狗屁的大義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隻知道自家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兒子差點又沒了,甚至還是因為同一夥人。
上野爸爸臉上帶笑,眼底卻看不見半點笑意注視著對麵的公安大頭頭。
黑田兵衛微頓,拿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抽搐兩下。
來者不善。
黑田兵衛心下沉默,將手裡的酒杯稍作傾斜,麵色如常:“你太客氣了,上野君。”
看他們客套完,中間好似無知無覺的馬爾科又向黑田兵衛介紹起了其他人。
飯桌上看似平和,黑田兵衛卻很清楚,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他又想起馬爾科剛才的介紹。一個像007一樣可靠的男人,上野秋實的父親,這次合作FBI特聘的戰鬥專家,擁有殺人執照的前職業特工。
烈酒入喉,黑田兵衛卻覺得舌尖泛著一股苦味。
虎父無犬子,他應該想到的,能在短短幾年從被擄走的階下囚一舉變成組織僅有的幾位高層乾部中的一員,並且手握實權把控著關西地區組織勢力的乾部波摩,能教養出這樣一位優秀人才的父親自然不會是一般人。
黑田兵衛忍不住在心裡輕聲歎氣,事實上他並不覺得自己之前做出的行動有什麼不妥,上野秋實失聯七年,再次出現與組織成員關係密切,且嚴重影響到公安派去臥底潛伏的兩名精英,讓他們隱瞞情報知情不報,就連在總部備受期待的萩原君也同樣受到影響。
作為公安組的總指揮,見識過太多一腳踏進黑暗就再也沒走出來選擇和黑暗一起沉淪的人,他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和心理準備。
公安的職責是守護國家和人民安全,上位者感情用事實乃大忌,黑田兵衛對自己做的一切問心無愧。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次確實是他做錯了。
要是早知道長島秋在組織的地位和身份,他會選擇換一種更委婉的方式,哪怕不確定對方是否還熱愛這個國家心向光明還是黑暗,靠著他和那幾位同期之間的深厚友誼,也能溫水煮蛙將人引領到公安這艘船上。
隻可惜……他當時並不知曉長島秋的重要性,與之相比,公安內部已經潛伏到他身邊位置的組織臥底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