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滄瀾閣
兩條迅速飛入的人影剛落地,一人便將阿璃攔在後麵,一掌朝易向古拍去。
易向古避之不及,直接被度雲劫一掌擊飛。
度雲劫隨之追出,人影不見。
阿璃探頭望去,跑的可真快。
她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有劍,隨手一扔,劍“咣當”落地。她忽然想到剛才還飛進來另一人,回頭一看,便見白無名目光直直,看著地上死去的七婆婆。
他沉默不語,隻是看著毫無生氣的老人。
阿璃還是頭一次看見不笑不說話如此平靜的白無名。
她實在不願見他這樣難過,想告訴他那不是他認識的七婆婆,七婆婆在這呢。
阿璃欲言又止。
罷了,日後也不會有交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婆婆你的藥我還沒有給你。”白無名低聲,“可如今你也不會覺得腿疼了,今後都不會了。”
“我本想著,帶婆婆去我鳳凰閣,真正享享清福。”
“可卻再沒有這個機會。”
語氣輕輕,皆是懊悔。
阿璃沒忍住,說道,“婆婆去得很安詳,你不要難過了。”
白無名偏頭看她,隻見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姑娘,但不曾見過。他問道,“你是誰?”
阿璃眼一轉,說道,“我是縹緲山的婢女。”
白無名沒有多問了。
阿璃問道,“這是你什麼人,你好像很難過。”
“一個朋友,很有趣的朋友。”
他最後看了看七婆婆,手掌拂過,七婆婆的身體漸漸化成灰燼,散落在這碎石中。
連阿璃都看出了他的難過。
朋友……
阿璃想,原來白無名將她當做了朋友。
可惜,現在她不適合有朋友。
她的視線又落在那碎石中,那裡有一小塊黑泥。
正是息壤。
可白無名卻好像根本沒發現它。
趁著白無名不注意,她輕輕朝它噓了一聲,息壤瞬間化成無形,飛速嵌入她的體內,與她體內的息壤融合了。
白無名緩緩起身,他循著息壤之氣而來,明明是在這密室之中,可此刻氣息卻完全消失了。
他凝神尋找,仍是不見。
息壤消失了。
至少它不在這縹緲山上了。
阿璃見他不語,還想安慰他幾句,卻見他移行幻影,離開了這破碎的密室。
外麵人聲鼎沸,滿是群眾圍觀的動靜。
阿璃快步跑了出去,隻見外頭人山人海,既有山上弟子,也有在圍看的眾多真人。
她順著他們的視線往屋頂上方看,隻見度雲劫和易向古正在鬥法。
易向古雖然受了重傷,但畢竟修為高,又被魔血噬心,全然忘了疼痛,隻知戰鬥,一時也並未落在下風。度雲劫出劍沉穩,與易向古的招招致命不同,每一劍都手下留情,卻又巧妙,既不讓對方傷了自己,也打得易向古沒有還手之力,消耗著對方的靈力。
此時已有幾人看出易向古神誌不對,便飛身上去,助度雲劫一臂之力。
昏迷的林師叔也已醒了,他緩步走了出來,迎麵有真人上前扶他,問道,“林真人,易掌門到底是怎麼了?”
林師叔長長歎氣,不願多說。
他看見那正在觀望的少女,方才她就在密室中,可他卻不曾見過,從她身上的修為來看,也非此次上山的真人。
那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密室中,還惹得師兄要殺她。
多了幾人出手,易向古很快便支撐不住,他自覺將要被降,拚儘最後力氣斬出一劍,將他們六人逼退,轉身便飛上更高的大殿屋頂,看著眾人狂笑。
“我才不是魔,我修仙八十載,師父領我入門,我每日拚命修煉,不曾睡過一日好覺,不曾安心坐過片刻,就連家人我都舍棄了。憑什麼不讓我成仙?憑什麼說我是魔!”
他嘶聲喊著,是不解,是憤怒。
唯獨沒有悔恨。
仿佛那被他擄到山上,奪走魂氣長眠在竹林洞穴下的人,通通跟他無關。
突然一隻黑色巨獸從天衝來,怒吼著朝易向古跑去。
那妖獸速度極快,在眾目睽睽之下,刺穿了易向古的胸腔,直接將他的心都頂了出來。
妖獸無比暢快地咆哮一聲,一口吞掉了那顆心,隨即毫不猶豫地自丨爆獸身,攜著奪它自由的人的心臟,一同炸裂。
易向古愣了神,他怔怔看著遠處,在這屋頂上,能看見半個縹緲山。
這是他活了八十年的地方。
是他一生為之努力的地方。
可是怎麼……就變成了今日這樣呢。
眼前山景顏色漸沉,愈發昏黑渾濁。
他歎息一聲,身隨風動,變成了一灘黑色屍水,從這聖潔的大殿屋頂上,滴滴滾落,散發著陣陣惡臭。
林師叔當場落淚,“師兄……”
眾真人無一不震驚。
易向古成了魔,這件事震撼了整個縹緲山,來議事的真人也十分惋惜。
隻是化神期本就是修煉的一個坎,稍有不慎,便會被魔噬心,功虧一簣。
出了這樣的事,九州議事被迫中斷。
眾人覺得沒他們什麼事了,縹緲山近日也定會很忙碌,就商議著下山。林師叔沒有留他們,陸續送他們下了山。
阿璃得跟度雲劫一起,他沒急著下山,她也隻能等著。
林師叔看見度雲劫,說道,“你是何時知道我師兄用禁丨術,困住妖獸的?”
度雲劫皺眉,阿璃在一旁說道,“很早。”
林師叔歎氣,“我料也是,否則你怎會在七婆婆身上連下兩道保命符,又怎會夜探我師兄的臥室,被你發現了那妖獸行蹤。”
度雲劫看看阿璃,除了保命符一事,其他的都是白無名和阿璃所為吧。他沒有解釋,但也沒有否認。
事情已經結束,沒必要多生事端。
林師叔說道,“多謝度真人沒有拆穿,才沒被九州都知我師兄做了這樣不堪的事,保全了我縹緲山的名譽。”
眾人隻知他中了獸毒,不知妖獸從何而來,這足以保全他和縹緲山的名聲。
阿璃見他已然滿心感謝度雲劫,心中甚是不滿,這還變相給他添了美名,簡直氣死個人。
她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麼當日你們的弟子已經降服了那妖獸,林真人卻要將它調包?佯裝殺一隻假妖獸?”
林師叔看向發問的這人,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莫不是他記岔了,她早就上山了,隻是他沒記住?
度雲劫說道,“易掌門將妖獸困在體內提升修為的同時,性命就已經跟妖獸相連。如果林真人殺了妖獸,易掌門也會死去。”
阿璃恍然。她又道,“那……林真人有沒有助易掌門做彆的事呢?”
比如,幫他殺七婆婆,取她的血?
林師叔見她目光灼灼,儘是興師問罪的眼色,心知她什麼都知道。
隻是,他也不曾打算隱瞞。
他坦然說道,“我自知身負重罪,做了不該做的事,隻是如今師兄剛過世,我若再撒手不管,縹緲山必將混亂。”
“哦。”阿璃看他,所以就屁事都沒了?
林師叔輕念一聲,一紙懸於眼前,咒術字字叩上,是極強的吞噬咒。
度雲劫微頓,“林真人……”
林師叔搖頭,示意他不必阻攔。
阿璃到底資曆淺,沒看出門道來。
片刻,符咒已成,林師叔說道,“七日足矣。”
食指劃開,鮮血湧出,他一指摁在那符咒上,血迅速將符咒染紅,頃刻化作一道紅煙,消失了。
阿璃不解,問道,“這是什麼?”
度雲劫緩聲道,“虛無咒。”
“做什麼用的?”
“七日一到,會化去一身修為。”
阿璃愣了。
她沒想到林師叔會做得這麼絕,她以為他至多是自己關個禁閉,沒想到……卻是除去一身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