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少年不聽(1 / 2)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少年不聽

大概是有她的恐丨嚇,阿璃下半夜果然沒有再聽見鐵鏈拖地曳水的噪音。

要不是孟師叔大清早敲門,她保證自己能睡到吃晚飯的時辰。

阿璃披頭散發開了門,說道,“師叔你敲姑娘的門能不能溫柔一點?”

孟平生冷笑,“叛徒。”

“大清早彆來膈應我。”阿璃不客氣說道,“乾嘛?”

“我來找你能為什麼事,你等會去給厲不鳴送藥。”

阿璃說道,“又吃?昨天吃了兩顆,再吃他的小身板能撐得住嗎?”

“少廢話,你送去就是。”

“師叔我祝你孤獨終老!”

說完把門用力關上,氣得孟平生怒道,“沒大沒小,你出來!我非得擰斷你的腦袋不可!”

“略略略,就不出去。”阿璃朝木門吐了吐舌頭,走到床前從枕頭底下取了一個瓶子出來,裡頭的藥丸咕嚕咕嚕滾動著,少說還有十顆。

要她每天紮手指擠出兩滴血來製藥,倒不如一次做個十顆,省得她老要紮自己。

她取了兩顆放身上,等洗漱完了,挑揀外出的衣服時,猶豫了會還是舍棄了白無名送自己的那身紅衣,紅色在這裡太招搖了,她想做個低調的仙女。

滄瀾閣很大,但要找厲不鳴卻是件很輕易的事,隻要一打聽就有護衛親自送她過去。

今日風輕,不似前幾日大。

厲不鳴又在魚池邊,正拋灑魚食。

他沒有坐輪椅,身邊也沒有一個下人,獨自一人站在那,頗有獨釣寒江雪的意思。

隻是在阿璃眼裡,垂釣的人是雪中雅興,眼前的人,卻周身孤清。

沒有盈盈陪伴的厲不鳴,似乎更加孤獨了。

她輕步走了過去,喚了聲“少閣主”。

厲不鳴緩緩偏頭,目光平靜,“阿璃姑娘。”

阿璃說道,“天這麼冷,你還是進去吧。”

厲不鳴說道,“無所謂了。”

阿璃遲疑片刻,還是說道,“即使盈盈不在了,但厲閣主和鶴夫人還很擔心你。”

厲不鳴看著她說道,“你大概不知,在我之前,我爹娘還有一個孩子,可他生下來不久就死了。我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所以我的母親很怕失去我,可是我不想他們這麼救我。”

他又朝魚池撒下一把魚食,但早上還很冷,不見日光,池子裡的魚兒也不出來搶食,還藏在石縫暗處,“我一出生身體就不好,尋遍天下名醫也沒有用,他們每年要耗費大量錢財和精力來養我這病,每次我發病,母親總要哭上幾回。”

阿璃沒有開口,靜靜聽他說話。

她能理解厲不鳴,也能理解鶴夫人。

“我不想。”厲不鳴說道,“如果當初他們在我生下來就將我扔了,那就不會難過上二十年。我曾想過自我了斷,但被母親發現後,她哭得更

是難過。我唯有這麼苟活著,在發病時,毫無尊嚴地活著,為他們而活著。”

“天底下沒有父母會舍棄自己的孩子,更彆說已經養了你這麼大。”阿璃說道,“少閣主的病也不是不治之症,你看,這不是找上我們問月門了嗎?”

厲不鳴問道,“你們的息壤,真的可以治好我?”

阿璃說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有希望。”

厲不鳴說道,“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舍棄了自己,三歲時父親尋了一味藥,我吞服後痛苦減輕了許多,甚至能走動了,但它並不能根治我的病。後來紅音子師父來了,她給我配了許多藥,也將我的痛苦減輕了許多。”

阿璃有些愣神,“你……你前兩次發病那樣痛苦……”

那樣痛不欲生,卻已經是減輕過兩次的結果了?

可明明還很疼。

是撕心裂肺的疼吧。

那三歲之前的他,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她原本以為厲不鳴是個養尊處優的病秧子,可如今看來,他比一般人都要厲害。

那種痛苦,阿璃覺得自己未必能忍。

他卻已經曆經過上百次了吧。

她暗暗歎氣,拿了兩顆藥丸給他,說道,“先服一顆,等發作的時候再吃一顆試試。”

“謝謝。”厲不鳴接過藥丸吞下,氣色瞬間就恢複了不少,他說道,“這藥丸的味道跟我一直吞服的很像,如果不是母親提起,我還以為沒有換藥。”

這藥丸是她的血做的,頂多夾著息壤的土味,難道他之前吃的藥丸是泥做的不成。

——哪來的庸醫。

阿璃問道,“你常服的藥是紅前輩配的嗎?”

厲不鳴說道,“我每日吃的藥比米飯還要多,日常吃的大多是紅音子師父所配,但自三歲開始,每半月會服用一顆特製的藥丸,味道跟你這顆差不多。”

“哦……”把藥丸當飯吃,難怪他的身上全都是藥香味。

厲不鳴將手裡的魚食全都撒入魚池,說道,“盈盈那麼好,為什麼她會死……”

他低聲說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而不是說給阿璃聽。

阿璃看著他,這個年輕人,比這雪還要寂冷。

她從厲不鳴的院子裡出來,心裡也像堵了一口氣。

阿璃沒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紅楓林。

那裡的紅楓似火,點綴著冰冷的寒冬。

楓林暖人,茶應當更暖人。

阿璃聞著茶香找到林中的房子,秦愫白正坐在桌旁,沏著茶。她似乎已經知道有人進來,見到阿璃並不意外,笑道,“我剛沏的茶,快來喝一口。”

“那我就不客氣了。”阿璃拿了茶喝,依舊甘甜清冽。

秦愫白溫溫笑道,“這滄瀾閣很悶吧,雖然大如城鎮,可是能去的地方卻不多。”

“嗯。”阿璃看著眼前這年紀已是四十,卻仍舊美得傾城的人,問道,“前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為什麼你要嫁給厲天九?”

秦愫白唇點清茶,聞聲緩緩放下杯子,說道,“我家貧,他有錢。”

阿璃說道,“我不信。”像她這樣美麗的女人,要嫁哪個有錢的嫁不成,非要做個妾室?

秦愫白一笑,明豔動人,“看來以後都不能說這種唬小孩的話了。”她緩聲說道,“我爹是個天算者。”

阿璃“嗯”了一聲。

天算者,用凡人的話來說,就是算命的。

隻是天算者比算命的術士更精準,而且算的對象,幾乎都是修仙者。

是一種不算修仙人,但混跡修仙界,卻被修仙者又敬又嫌棄的人。

秦愫白說道,“我爹並不算厲害,但也不差。隻是在我長到十七歲時,他卻算不出我的命途了。他很驚慌,於是找了另一個人為我測算。”

阿璃問道,“誰?”

“天宿大師。”

阿璃愣住了。

如果說每個行業都有大佬的話,那天宿大師就是天算者的大佬,還是個終極大佬。

一般的修仙者根本請不動他。

除了各派掌門,就隻看有緣人了。

而且都是一眼看儘生死,是業界神話般的存在。

隻是天宿大師在十八年前突然失蹤,無論後人怎麼找,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阿璃小時候在師父師叔們的閒談裡聽過他的名字,沒想到再次聽見,是在秦愫白的口中。

秦愫白說道,“他跟我爹說,我的命格奇特,恐有難躲的大劫,當今唯有一人能壓住我的命格。”

阿璃問道,“厲天九?”

“對。”

“所以你爹就把你嫁給厲天九了?”

“是。”

阿璃說道,“可是厲天九怎麼會娶你?我聽說他跟鶴夫人的感情很好,而且算起來,你嫁過去的時候,厲不鳴都已經出生。”

秦愫白微微笑道,“因為天宿大師跟他說,他餘生有大劫,需要一個命格奇特的人替他壓製。”

不用說阿璃也知道那個人指的就是秦愫白。

所以在天算者天宿大師的撮合下,厲天九心不甘情不願地娶了秦愫白,秦愫白也委身做了他的妾室。

結果很顯然,兩個沒感情的人就算是俊男美女也不能成為一對璧人。

自然就是秦愫白被冷落近二十年,厲天九繼續和妻子恩恩愛愛。

嗯,有點慘。

秦愫白說道,“自從我雙親過世後,我也看開了,留在這紅楓林中,閒時飲茶,也挺好。”

“哦。”阿璃喝了一口茶,天冷,茶很快就冷了,“那我想再問秦夫人一個問題。”

“你問。”

“秦夫人得了夢行症?”

“沒有。”

“哦。”阿璃盯著她問道,“那為什麼昨晚你要進我的房間?”

對方的香氣很淡,

但阿璃是個狗鼻子,而且她接觸過秦愫白。

誰都喜歡美人。

她也喜歡看美人,秦愫白在這滄瀾閣中實在很不一樣,以至於她忍不住多留意她。

所以秦愫白身上的氣味她記得很清楚。

淡雅清香,內斂低調。

她不會記錯的。

林中有風,拂得樹葉交錯拍響。忽有疾風,那紅葉紛紛揚揚落下,掠過兩人麵龐。

秦愫白坦然說道,“是,昨晚我是潛入了你的房間。”

阿璃問道,“為什麼?”

秦愫白微微笑看她,說道,“你就這麼單槍匹馬過來,不怕我害你?”

“不怕,如果我半個時辰不回去,我的師叔就會從天而降。”阿璃看了一眼天上,她相信久不見她的孟師叔絕對會跳過來力拔山河對她怒吼之,抓她回去。

阿璃絲毫不慌。

“所以你為什麼要來我的房間?”

秦愫白眉眼微垂,一會說道,“因為我懷疑,你就是殺盈盈的人。”

“……”

“畢竟你是個外人,嫌疑很大。”秦愫白的語氣突然逼人,“你可能不知道,我還挺喜歡盈盈這個姑娘的。我對她的死很是痛心難過,所以決定去找凶手,發現你很可能是行凶之人。”

靠,這是倒打一耙吧!她說的話阿璃半個字都不信!

美人的嘴,騙人的鬼!

可這個借口死無對證,秦愫白不說出真相,阿璃還能逼迫她說不成?

阿璃臉一拉,說道,“我也懷疑你是殺了盈盈的人。”

秦愫白不辯解,眉眼染著笑意,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

這副模樣看得阿璃心中分外不痛快。

許久,秦愫白才道,“你恐怕要有麻煩了。”

阿璃挑眉,“什麼麻煩?我洗耳恭聽。”

秦愫白抬了抬眼,示意她往上看。

阿璃皺眉抬頭,突然看見遠空有五彩光芒飛速衝來,還伴著怒聲——

“阿!璃!”

“……”天降孟師叔!

阿璃立刻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對秦愫白說道,“討厭鬼!”

說罷拔腿就跑。

看著那個逃之夭夭的少女,秦愫白笑了笑。

真是個可愛的姑娘。

她輕輕哼起了曲子,在林中飄蕩,隨風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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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孟師叔追了八百裡的阿璃

都快喘死了。

她怒罵秦愫白,沒想到沒能唬住她,反被她套路了。

本想解個謎題,得,這會腦子更是亂成了麻。

她一路飛到白無名住的院子裡,他的鬼點子比自己的還多,或許可以給她拓展拓展思路,分析分析秦愫白這個人。

可白無名不在院子裡。

阿璃尋思著他也不愛到處跑,估計隻是出去一會,便坐在屋頂上等他。

等了一刻他還沒回來,阿璃

乾脆躺了下來邊曬日光邊等。

“咣……咣……”

耳邊又傳來了鐵鏈聲。

阿璃睜開眼,忍不住想起那水牢裡的少年。

那鎖住他的鏈子,是萬年玄鐵所製。

劈開千年玄鐵都非寶器不可,更何況是萬年玄鐵。

那少年沒有半點靈力,為什麼要用上那麼堅硬的東西將他困住?

阿璃翻了個身,想不明白。

她又閉上眼睛,細聽那少年的動靜。

“咣……嘩啦啦……”

這是又往水池邊走了吧。

“哢哢……哢……”

這是俯身舀水喝吧。

“嘎噠……哢哢……”

這是又回到乾地上躺下睡覺還睡得不安穩吧。

阿璃細細聆聽揣測著,忍不住在腦海裡補上他的動作,又不自覺想起少年的臉。

那張臉削瘦蒼白,眼窩有些深,可是眼神卻不深,甚至很慵懶。

昨天被厲天九狠揍時,眼神又分外乖戾。

憎惡、厭世、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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