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沒有一絲退怯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徒兒不會怕的,願意接下這守護九州的重擔。”
“師父從不曾懷疑過你這點。”
阿璃皺眉問道,“可為什麼如今師父才跟我說這些?即使是一開始,我也會這麼做。”
無憂子輕歎,“師父信你,但壓製心魔卻並非一件簡單的事。多少前輩大能都抑製不了魔氣而被他們操控,更何況留在你身體裡的,是魔君的一縷魂,威力更是驚人。”
“那如今師父既然願意跟我提了,是不是代表著心魔輸給了我?”
“是。”
阿璃也覺得體內那放肆遊躥的魔氣安靜了許多,甚至如果不是她刻意去感知,根本就發現不了。
“其實……你本該能更早的曆經魔氣侵襲,但途中出了一個意外。”
阿璃問道,“什麼意外?”
無憂子看著她好一會才開口,“你拿走法寶後,將它撕得四分五裂扔了……還扔得很遠……”
“……”
法寶是師祖傾注心血所造,換句話說,她……她手撕了師祖???
“法寶剛得到加固,本就脆弱,誰想你撕了它,還將它生吞了,令它的效用瞬間失了大半。”
“我……”阿璃覺得自己乾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為了讓法寶複原,我們唯有等,這一等,就是五年,它終於漸漸自行修複,在你找它之際,徹底恢複了其強大的法力。”無憂子說道,“也算是有驚無險,否則你師祖的墳上要冒青煙了。”
阿璃扯了扯嘴乾笑兩聲,“師祖我錯了,您在天之靈不要給我劈兩道雷。”
阿璃突然又捕捉到了一個萬分重要的點,“師父,既然你一直知道外麵的事,那度師叔……呸,度雲劫汙蔑我偷息壤,你怎麼不出來替我做主?”
無憂子往後挪了挪凳子。
阿璃:“???”
一會無憂子確認了下離床邊的距離,還算安全,才道,“你度師叔沒有叛變。”
阿璃愣住了,幾乎跳了起來,“他騙我去偷息壤!讓我被師叔們誤會了五年,足足五年!我受了五年的苦!!!”
如今卻說他沒有叛變,是個好人?
那她成什麼了?
無憂子歎氣,“是你師祖和師父授意他這麼做的。”
“……”這句話對阿璃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她癱回床上,失神道,“我不懂。”
她是真的不懂。
而且要試探她能否經受住考驗,為什麼偏偏得是度師叔?
無憂子說道,“你師祖和我早已認定你定會是夜幽冥的命門,能徹底降服他的隻有你,但讓你一個小姑娘去做這種事,太過冒險,如果將法寶和息壤都交給你,你卻被魔吞噬了心,對九州來說更是一個禍害。所以我們決定主動讓你的心魔蘇醒,釋放對它的束縛。”
阿璃在聽他說話,她已經不知道該從哪裡問了。
“但你對問月門有著親人般的感情,如何才能讓你感到絕望,讓心魔覺得有機可乘,趁機蘇醒?想來想去,唯有你度師叔可以辦到。”
“為什麼是他?”
“你那樣喜歡他,我們都知道。”
“……”她不是暗戀嗎?怎麼誰都知道她喜歡度師叔?
無憂子說道,“而且當時我在閉關,維護法寶,所以喚了你度師叔來,隻是他並不願意。”
雖然阿璃已經不喜歡他了,但至少曾經喜歡過,聽見這句話,阿璃竟是瞬間得到了釋懷,仿佛是在將自己的年少愛慕畫上了一個很美好的句號。
“他說這麼做對你太過殘忍,但既然要讓心魔出現,就一定要讓人陷入巨大的痛苦中,隱藏深處的心魔才會出來,伺機將你吞噬,讓你化魔。”
阿璃怔然許久,才道,“是。”
五年前她帶著息壤倉惶出逃,躲進山洞中痛哭,心魔悄然而至,差點令她化魔。
可最後她熬過來了。
“如果我沒有戰勝心魔,那我……”
“那你也會死在師父的手裡。”無憂子的眼有愧色,滿是憐惜,“是師父沒有保護好你,這麼多年都無法淨化你的心魔,隻能壓製,卻對它沒有一點辦法。”
“我不怪師父。”阿璃的腦海裡閃過度雲劫那張清冷的臉,“那如今他入魔,也是師父安排的?”
“夜幽冥在九州各大門派都可能有細作,我們若沒有,就太被動了,這是無奈之舉。”
“為什麼夜幽冥會相信度師叔?”
按理說夜幽冥的疑心這麼重,怎麼可能會輕易信他。
而且從度師叔能進魔域宮殿,那樣接近夜幽冥的事來看,已然是夜幽冥的左膀右臂了吧?
無憂子說道,“因為你度師叔,本就是魔。”
阿璃一愣,“度師叔……是魔?魔怎會……叛魔?”
這顛覆了她的認知。
九州史記中,對被魔噬心後還能堅定本心的正道的記載也甚少,更何況是魔歸化成人。
“我知你不信,但你度師叔卻是其中一個。”無憂子說道,“他從一開始就與眾不同,在魔族攻擊九州,肆意殺戮時,他卻轉身離開。你師祖發現了那個少年,便追上了他。他說他不願殺戮,也無法像族人那樣從中獲得快丨感,甚至厭惡這樣血腥的事。你師祖問他願不願意做他的徒弟,成為九州的一員,將魔族逼回深淵。”
“……他答應了。”
“是,答應了。隨後他主動跟夜幽冥請命,來我問月門做細作。問月門靈氣充沛,非一般魔人敢來,日日忍受那噬心之苦。夜幽冥自然高興,一口答應了他,甚至也因為此事而分外倚重他。”
阿璃抬頭看他,“日日噬心?”
“是,即便他的心再不像魔,也是魔,問月門的靈氣又不同尋常,所以他在問月門要日日遭受噬心之苦,但他從不曾要回頭。”
阿璃怔然,度師叔……你竟是藏了這麼多的秘密……可她一個都不知道。
虧她還日日趴在遠處看他,卻隻記得他清冷的臉,不曾留意過他總是微微擰起的眉心。
無憂子重重歎氣,“雖說你第一次壓製住了心魔,但你並沒有控製住它,它對你來說仍很危險。可一旦你知道真相,日後我們再要刺激你體內的魔魂,就難了。”
“徒兒明白。”阿璃說道,“所以這五年來……我都是清白的,師父也知道我沒有偷息壤,沒有背叛你們……哪怕又被魔噬心,可還是熬過來了。這場仗——我贏了。”
她說完最後三個字,眼裡又有了光。
還隱隱含著一種嘲諷的笑。
——即使是人,但心魔對人的影響始終都會有。
無憂子並不刻意壓製她這一瞬流露出來的心思,有時候能狠下心來的人,更能辦大事。
“師父,我做好準備了。”阿璃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直波動的思緒,“我會帶上法寶和真正的息壤,去對付夜幽冥。”
“你要讓他對你放下戒備,如今還不行。你突然化魔,是因為他想要殺了你,如今你化魔失敗,他又怎會信你。”
“那我要怎麼得到他的信任?”
“此事你度師叔會幫你。”
阿璃了然,但又不安,“師父,如果我失敗了,我就死了,是嗎?”
無憂子微微怔神,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你怕嗎,徒兒。”
“怕。”阿璃展顏,“但我不會往後退。”
“你並不是怕死,師父知道。”
阿璃眼眶一紅,到底還是師父最懂她。
她不怕死,但她也想活。
她才剛回家,剛認了爹娘,還沒有看著弟弟長大,沒有看著師父飛升。
最重要的是,她放不下不聽。
沒有辦法放下。
“這五年來,你受苦了。”無憂子走到她麵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你不要恨師父。”
“我不恨師父。”阿璃抬頭笑道,“師父你也瘦了呢。”
這五年來,心裡苦的人不隻有她一個吧。
無憂子輕歎,“如今法寶還在你的體內,你也無法再將它取出了,待不聽帶著息壤歸來,你便速度將它們二者融合,再將它們融入你的骨血裡,知道嗎?”
阿璃點頭,謹聽教誨。
她忽然心頭一跳,似乎感應到了不聽的氣息,“不聽回來了。”
無憂子笑笑,真是可愛的少年郎啊。他笑著,忽然同時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魔氣,正鋪天蓋地而來。
他臉色一變,“夜幽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