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氏兵分成兩路,一路由其白虎將軍隗崔,帶著數千騎兵占據好疇。”
細柳營中,第五倫中樞的兵棋推演正在進行中,代表隴右的旗子插到了渭北好疇、渭南武功兩處。
“依臣看,這是想效仿劉邦還定三秦之戰。”
第八矯不常用右手,因為缺了小指頭,不太雅,隻用左手指著地圖道:“當是時,劉邦大軍出故道,抵達陳倉後,便讓曹參將兵至雍縣,又擊好疇,最終攻至雍王所在的廢丘城,也就是今日槐裡縣,再往東,就是五陵所在,最終又渡涇水擊櫟陽塞王。”
第五倫頷首,看向管後勤的任光:“搜粟校尉覺得呢?”
任光謙遜地說道:“臣隻管糧草輜重,不敢妄議軍爭。”
“無妨。”第五倫笑道:“暢所欲言,又不真要你帶兵打仗。”
任光應諾,卻是從後勤上分析:“隗氏兵力不多,糧秣也不算充足,此番匆匆與我開戰,或許隻是想試探一下,不會心存決戰一勞永逸之想。”
聽上去是說了,但跟沒說也區彆不大,任光是將更多的話留給景丹,不想搶了這位打完潼塬一戰後,如日中天的禦史大夫風頭。
景丹的分析是最接近第五倫心中所想的:“隗崔軍或是欲切斷大王與北地之間的聯絡,好和北地的隴右兵,一起夾擊耿伯昭及原涉!”
“但也不能忽視,隗氏的主力,還是在武功縣。”
“隗囂在武功縣召集渭南渭北豪強,發檄文痛斥大王複王莽之政,欲均著姓田土,乃是欲壑難填……最近謠言在關中到處散播,都說大王要殺絕關內著姓。”
第五倫撓了撓下巴上的短須,這倒也……不算全是謠言。
他兩個月前對渭北三十三家前朝遺老下手,就做好了劇烈反彈的準備。果不其然,內部公然造反的倒是沒有,可一貫“誰贏幫誰”的渭南豪右頓時就不愛投降了。
不少在塢堡拚死抵抗,非得萬脩帶著魏軍剛建設的工程部隊一個個拔掉,確實牽製了他們的大量兵力,也讓著姓和魏王關係更加不可調和。
虧得第五倫一直在強調這是政治清洗,不針對所有豪強,不曾投靠劉伯升的家族不會有事,他又火線提拔了一大批渭北著姓子弟做官,否則還真會惹大麻煩。
加上東南方和綠林周旋於嶢關,兵力攤得有些散,倒是叫隗氏看到了出擊的機會。
等任光、張魚退下後,景丹笑道:“大王可曾後悔?”
他指的是長平館之宴,對豪強采取強硬手段之事,若當初選擇懷柔,今日渭南或許早就打下來了,而隗氏也無法趁虛而入。
“我不後悔。”
第五倫一直認為,那些看似順暢的捷徑,實則處處是坑,他寧可行走在荊棘叢生的小徑上。
“但我需要一把刀。”第五倫伸出手比劃道:
“替我劈開多刺叢生的荊棘小路,再將入戶想以攻代守,奪取右扶風的隗氏狗給宰了。”
“這刀,孫卿替我磨鋒利了麼?”
景丹知道第五倫指的是什麼:“經過旬月厘定,目前尚在關中的三軍、三萬名士卒土地,都已經分好了!”
“本以為渭北三十三家豪強,隻打大宗,加起來所得土地,應該不過萬餘頃,可沒想到,最終卻得到了近兩萬頃!這些事,前時已稟報大王。”
第五倫笑道:“有不少將小宗當大宗打了,又牽扯親戚的冤假錯案吧?”
“有。”
景丹也不羞於承認,執行命令的是人,就注定會良莠不全。整個案子的緣起,本就是第五倫清算“腹反”罪,搞栽贓陷害,手段粗暴,時間又緊,真能處處秉公無私就奇怪了。
“但也因如此,收得土地較多,分起來也較為平均,人均五十畝。”士兵們,就是第五倫的基本盤,也是刀刃。
“而土地上的佃農,也完成了減租,都減了一成。”
看上去不多,但在天下混亂,各地政權,比如西漢隗氏,都開始為了籌糧給庶民加田租一到兩成甚至三成的情況下,第五倫還能減一截。
就猶如彆人往後大踏步時,他還往前站了一小步,差距還是頗為明顯的。
“至於彼輩過去欠各家豪右的債券……”
第五倫已經想好了:“明天在茂陵,召集五陵的父老和佃農中年長者,做個見證。”
“大王是要……”
“焚券市義,用這儀式,做個表率。”第五倫笑道:“隗氏不是在武功召集豪強,大肆宣揚他要優待‘百姓’麼?”
“我既已失豪右支持,在真正的民心上,就得多爭取爭取,這臘月裡征召他們服役運糧,可是要招致不少怨言的。”
“這不止是魏國與西漢爭奪右扶風之戰,也是一場百姓對‘百姓’的戰爭!”
“如果說,士卒乃我刀刃,而渭北黎民百姓,便是厚實堅硬的刀身!”
第五倫暗道:“我的想法究竟能不能在這個時代實現。”
“關隴豪強的武裝力量究竟有多大?是否真能將我所有努力一巴掌掀翻?”
“就在這場仗裡,見個分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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