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防不勝防啊(2 / 2)

新書 七月新番 10159 字 5個月前

“不管河防了。”邳彤也顧不上什麼大局了,他身為魏成尹,現在隻需要考慮一件事。

“讓外圍的兵卒統統撤回來,固守北京!”

邳彤咬著牙:“鄴城,是陛下的龍興鳳舉之地,大魏國運所在,絕不容有失!”

……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冰河,熟悉的赤色雙眉,還有那個熟悉的儺麵——遲昭平的麵具,隻是已褪色不少。

城頭子路凝視著手中的麵具,他記得,五年前,自己追隨遲昭平擊魏郡,也是這樣一道臟兮兮的冰河,赤眉戰士們踩在上麵,渡到對岸,卻一頭紮進第五倫的埋伏中。一場苦戰下來,赤眉大敗。

而城頭子路則在渡河前,就遭到了馬援的搶先攻擊,部眾離散,等他趕到戰場對岸時,隻能看著那悲壯的一幕:

遲昭平毅然投河,隨死者數千。

那是城頭子路一生的夢魘,兜兜轉轉,他終於還是回來了!

這個冬天更加酷寒,正月前後,河水比那一年凍得更結實,主動權遂掌握在了進攻方手中。

而經過多年錘煉,與魏軍交戰數十次後,城頭子路也已成了一位“遊擊”大師,馬援在信都時都拿他沒辦法,劉子輿覆滅了,城頭子路和他的部眾,卻依然安好,轉頭與樊崇合兵,他們遂從“銅馬”,又變回了赤眉。

“大王……”

“不要再叫我大王。”城頭子路對王號不是那麼在意,濟北王,是劉子輿封他的,如今他在赤眉中的名號是“六公”。

“六公,我部五個萬人營,分為五十隊,除了十多隊被沿河魏兵及民兵攔截退卻外,其餘統統渡了過來!”

沒錯,城頭子路已站在大河北岸,現在他完全可以收攏化整為零渡河的部眾,也有三萬餘人,調頭殺回去,與守河岸的魏軍及保甲民團鏖戰,拖住他們,讓樊崇的十多萬人從容北上。

但爰曾卻沒有這樣做,他很清楚,在被第五倫統治多年的魏郡、河內,縱赤眉有十萬數十萬,卻依然是少數。他們不受當地人歡迎,不論豪強還是庶民,都會對赤眉人人喊打。樊崇來了又能如何?敵人肯定會堅壁清野,等河水消融,遭到魏軍幽冀、中原兩大兵團夾擊麼?

他和樊崇都是打了七八年仗的老狐狸了,不會行此愚蠢之事。

“河防如此鬆懈,大公,魏郡可能和敖倉一樣,也是個餌!”

城頭子路記得,自己半個月前,在與樊崇在濮陽會麵時就指出了這點。

“馬援故意將大軍放在陳留,既不救濮陽,也不防魏郡,就是為了引誘吾等為了掠食而北渡。”

樊崇當時都驚了:“鄴城是魏之北京,馬援敢如此?”

城頭子路篤定:“彆人不敢,但馬文淵膽比天大,何事不敢做!”

但明知如此,城頭子路,還是要毅然做那條去咬鉤的小魚!

“與馬援作戰,隻能與他拚膽魄,否則拖下去必敗無疑。”

城頭子路向樊崇提出了他的計劃:“以我對馬援的了解,他得知赤眉北渡後,必不會先渡河來擊我。”

“馬援生平好打大仗!”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死敵,作為馬援多年的老對手,城頭子路說道:“馬文淵將會沿著大河南岸,向濮陽進軍,以期切斷退路!如此便能將赤眉,全殲於河北!”

不愧是生在海濱,樊崇立刻就明白了城頭子路的計劃:“等馬援伸手來收網時,他會發現,小魚身後,還有一條海蛟的血盆大口,將他死死咬住!”

城頭子路頗有遇到知己之感:“然也,吾等假裝十餘萬人北上,我渡水為遊兵,做出直撲鄴城之勢,毀其鄉邑,亂其後方,拖住冀州兵,與之戰於河北。”

“而大公以赤眉主力,與馬援決戰於河南!”

樊崇不太放心:“若你料錯,馬援偏就走了河北堵截呢?”

城頭子路大笑道:“那陳留與洛陽,不就露出破綻了麼?”

這是個瘋狂的計劃,但也是城頭子路認為,赤眉唯一能擊敗魏軍的機會,拖到春暖花開,第五倫將各路魏軍調到中原,就再也沒法翻了。

隻在城頭子路北上時,樊崇如此問他。

“爰曾。”這是城頭子路的真名。

樊崇對他滿是好奇,又或者是想從這個同樣傳奇的戰士身上,找到某種與自己的共通之處:“你先為赤眉,又做銅馬,從王變公,處處與魏作對,以你能耐,做一地諸侯都輕易,卻總不離開大河兩岸,為何要如此拚命?”

這個問題很簡單啊,需要想麼?最初時,城頭子路不過是想帶著家鄉的河患難民活下去,至於頂著什麼名號?在哪個渠帥麾下效命,他根本無所謂。

但後來,卻有些不同了。

城頭子路從不羞於啟齒,他對遲昭平這總不以真麵目示人的奇女子,除了敬仰、感激,更有一份愛慕。他正值壯年,她大好年華,不動心才怪,隻是人家渾身是刺,不敢靠近。

可惜當初他無能,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葬身魚腹。

唯一能做的,就是拾起遲昭平漂到岸邊的麵具,然後代替她,成為河患災民新的首領!

城頭子路是這樣回答樊崇的,毫無隱瞞:“為遲昭平複仇,完成她的夙願。”

樊崇搖搖頭,眼睛裡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同情,隻用拇指與食指之間的距離做比喻:

“爰曾,你過去的誌向,這麼大。”

兩指之間的縫隙從半尺變成一寸:“可如今,卻隻有這麼點了!”

城頭子路頗為不快:“那樊大公的誌向呢?”

樊崇說了兩個字,滿是憧憬:“樂土。”

那是田翁講給他的聽的,關於詩經,關於貪婪的大老鼠,與可憐農夫的故事。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還有一句話,損上益下,民悅無疆。”

田翁如此告訴樊崇,古之聖賢,早就在微言大義裡,為他們指明了道路,赤眉作為“上古之兵”,乃是實現致太平,在前劈砍荊棘阻礙的利刃。隻要消滅帝王們,損上益下,均了田地,他們就能抵達“樂國”!

這確實是最接近樊崇理想的答案,但如何做到,哪怕田翁說得天花亂墜,他還是沒譜。

以至於一向以豪邁自信示人的樊崇,提到這兩個字時,憧憬之餘,也有迷茫。

眼看城頭子路鬥誌昂揚,戴上畫著血色赤眉的儺麵毅然北去,樊崇甚至有些羨慕,爰曾很像幾年前的自己。

樊崇一個人硬撐著這鬆散的團體,以他不算出眾的心智,努力彌合眾人爭端,將他們攏在一起,真是殫精竭慮,確實有些累了。

他已橫掃海岱與中原,走過太多的路。

站在這蒼涼的天地間,樊崇從來不回頭望背後的滿目瘡痍,永遠盯著前方的富庶處,他沒去過的,也就關中、河北幾處了罷?

難道,還得將大河對岸的敵人都殺光,他與數十萬赤眉兄弟姊妹,才能獲得自由,抵達樂郊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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