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達成初步盟約,朱祐告辭時,卻又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
“既然天命已一分為二,吾主與公孫皇帝相互承認,那傳國玉璽,公孫皇帝大可留下,然斬蛇寶劍乃劉氏珍寶,還望能物歸原主。”
公孫述這會倒是頗為大方,承諾道:“若戰勝後,漢帝能如約交割荊南三郡,斬蛇劍自當奉還。”
然而朱祐剛走,公孫述便頗為險惡地下了一道密詔:派人將斬蛇寶劍折毀,斷送劉秀的天命!
到時候,說成是王莽時為絕漢統弄斷的不就行了?反正王莽已死在第五倫斬龍台上,已無對證。
經過近十日唇舌之戰,總算達成了這個“牢不可破的同盟”,朱祐隻覺得心力交瘁,站在白帝城頭,他仿佛能看到月餘之後,數不儘的艨艟揚帆東去,進入三峽。而漢鎮西大將軍馮異,也將從鄂地提兵北上,炎炎漢旗插遍江漢的那一幕……
心情愉悅之下,朱祐看到為自己撐船拉纖的本地人,個個風吹雨淋,曬得黝黑,連吃飯都隻如同一群鸕鶿般蹲在竹筏船隻上,就著鹹魚咽下糟糠,覺得他們不易,便讓人將近日換得的成家鐵錢,統統賞賜給船夫們——反正以後也用不到了。
然而船夫見是鐵錢,瞧了瞧遠處的成家官吏,卻擺手拒絕。
“貴使。”他們用濃厚的巴地方言低聲說道:“若是貴使可憐吾等,便給少許絲布,糧食也行啊!唯獨不要鐵錢。”
“為何?”朱祐感到奇怪,這公孫鐵錢,不是剛流通半年麼?
船夫告訴他一件驚人的事:“物價飛騰,一斤鐵錢換不到一斤糧食,不好用了!”
……
若要問成家的經濟為何崩得如此之快,公孫述當然要負最大責任,他不顧國力,養了一隻與疲敝益州能力不相稱的龐大陸軍,又興建舟師,以圖突破三峽。除此之外,還大搞鋪張奢侈之風,修了白帝城等麵子工程,自然使得國內經濟困難。
想要靠發行實際造價低廉的鐵錢回血,卻因為違反了第五倫口中的“經濟規律”而遭到懲罰,蜀中物價飛騰。
更要命的是,鐵錢發行這小半年來,除了巴蜀地方豪強偷偷盜鑄外,還有一批質量低劣的鐵錢在境內流通,最過分的是,這些劣錢居然故意鑄成了大麵額的一千當千、當百,需知公孫述再不要臉,也不敢全學王莽。
但縱是成家官府辟謠禁絕,這批大麵額錢幣,依然給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官府信譽重重一刀!它們再鐵錢貶值方麵,也起到了點微不足道的作用。
若是仔細追隨這些大麵額假幣的來源,公孫述的官吏們肯定能找到它們流入的地方:位於南郡西部的成、魏互市地點。
而在通途大道上,魏國的官商堂而皇之地在貨物裡夾帶這些假幣,在互市處附近交給走私之人。
再往前追溯,假幣的鑄造地點,分明就是位於宛城的鐵工坊!
南陽太守陰識甚至親自主持了假幣鑄作的流程,看著煉鐵時不可避免產生許多劣鐵,平素連兵器、農具都嫌棄用它們,如今卻成了搞亂敵國經濟的“利器”,陰識就對第五皇帝頗為欽佩。
“文叔雖是人傑,但第五皇帝,才是天授啊。”
放下手中的大麵額鐵錢,陰識也聽到了鎮南將軍岑彭歸來的消息,連忙去宛北門相迎。
伴隨著雪花飄落,臘月已到,岑彭披著一身第五倫親賜的貂裘歸來,他沒有騎馬,而是坐在車上,一副沉思的模樣。
陰識帶著官吏們拜迎,南陽過去屬於荊州,如今卻被第五倫劃歸豫州,然而豫州乃新附之地,還處於軍管狀態,岑彭就是實打實的“豫州王”。
岑彭等五位將軍特地被皇帝叫去洛陽,名為賞功,其實多半是關於明年用兵方略,但不管陰識等人如何旁敲側擊,岑彭都隻笑而不答,因為這事關機密。
具體而言,仍是第五倫與馬援交底的“先東後西”,借攻擊青州之機,調動漢軍北上,而後從豫州、兗州向東急進,切斷徐泗與淮南的聯係,若能殲滅漢軍主力最好,縱不能,也要一舉拿下淮北!時間就在春耕農忙之後。
然而,第五倫事後又單獨召見了幾位將軍,麵授機宜,叮囑他們需要注意的地方。
當輪到岑彭時,第五倫隻告訴他:“卿作為鎮南將軍,眼睛一隻要盯著淮泗,另一隻,則要看著荊州!以防吳蜀用兵於楚。”
但皇帝又道:“就目前而言,荊州對予來說,不重要。”
第五倫認為,魏軍過早南下入荊,不但將麵對楚黎王的主力,還會促成公孫述、劉秀的緊密聯合。
那,什麼重要呢?
岑彭當然不會忘記,皇帝陛下讓自己近前,一字一句交待的話。
“襄陽,此地必須拿下,萬萬不可落入劉秀手中,這一點,很重要!”,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