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衍越想越多,隻覺得自己被岑彭和張魚聯手擺了一道,依靠他的遊說騙開鄧林、漢水防線,如今巨險平安度過,就翻臉無情了。
這兩人何止是對秦豐突然襲擊,而是忽然猛地扇了他馮衍狠狠一巴掌啊!
但馮衍畢竟不同當年,吃了幾次虧後,也知道隱忍了,隻將嘴裡的牙和血往肚子裡吞,勉強笑道:“既然陛下將南征之事專委於岑將軍,還囑咐我,說軍務皆聽鎮南號令,不管將軍作何決定,馮衍自當遵從,隻不知接下來,這仗該如何打?”
“後軍一萬人,已包圍上遊山都縣,等攻取後,以舟師順流而下,與樊城主力兩萬彙合,效白起屠鄧之役,先調頭拔掉鄧縣,消除在背芒刺。”
岑彭又指向南方:“我軍前鋒萬人,占據阿頭山隆中,居高臨下,逼近襄陽,使秦豐不敢出援,等後方隱患消除,三軍再合取襄陽。”
聽罷後,馮衍隻想笑,大笑,因為這個計劃,在他看來……
愚蠢至極!
紕漏百出!
馮衍臉上陰晴不定,隻覺得岑彭太過自負,三座城,雖然都是縣邑,但裡麵都有數千到上萬不等的守軍,岑彭兵力分彆位於三地,僅有兩倍優勢,真有自信輕易奪取?
而且岑彭忽略了最關鍵的一處:南方的漢軍馮異!
理論上,馮異逆漢水北上,越遠離江夏,補給越艱難,還要麵對好幾座城郭的阻礙,二百裡路,也得打十天半月。
但若是秦豐遭到魏軍襲擊後惱羞成怒,放出鄧晨,反過來與漢議和,借漢兵來擊魏的話,五天,馮異五天就能抵達襄陽城下!
到那時,岑彭兵力分彆位於三地,說不定一座城都沒打下來,遭到內外夾擊,恐怕要打一場大敗!你也想學河濟決戰時的馬援,來一次中心開花?
馮衍心中暗想:“陛下常說,岑彭也和他一樣,是嚴伯石之徒,得到了兵法真傳。可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依我看,這岑彭用兵,莫說聖天子,連竇周公都不如。”
若是大家客客氣氣地商量,馮衍是很樂意為人師,指出這計劃的荒唐危險之處的,但如今見岑彭獨斷專行,心裡也火了,隻忽然摸著自己額頭,皺眉呼道:“奔走數日,南方濕熱,我水土不服,頭疾犯了,既然岑將軍主意已定,想必也沒有大行令官署何事,那馮某隻請求先一步北返洛陽,向聖天子稟報此間情形。”
他捂著頭上了車,一直到馬車開啟,才氣呼呼地捏拳擊掌,越想越惱火。
“岑彭一意孤行,我苦勸無果,前線伐兵之事已不可為,岑彭隨時可能遭漢、楚兩軍,甚至是漢中成家夾擊大敗,隻能速將此事告知於皇帝,以求在伐謀伐交上加以挽回,就算此番奪不下襄陽,也要保住南陽!”
說白了,既然岑、張二人非要搶功,那他馮某人,就早點拍屁股走人,以免事後還要背鍋。
想到這裡,馮衍隻感覺世事不易,當初張儀連橫,想必也沒少受國內秦公族、將軍插手耽誤吧?
他心裡委屈不已,隻感慨地念起一首詩:“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念到此處,淚沾衣襟,馮衍聲音也漸漸低沉:“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
唉,馬車真晃。
……
看著馮衍的馬車離去,張魚隻覺得可惜:“岑將軍實在是待馮衍太好,本來,大可不告知他具體情形,直接發兵突襲,或許還有機會立刻攻入襄陽城中……”
那樣,馮衍就可以“死於意外”,也省得岑彭得罪此人不討好,叫他匆匆溜回洛陽,肯定會在皇帝麵前告狀,說岑彭、張魚一堆壞話。
張魚旁敲側擊地表達了此意,表明自己與岑彭站在一塊,岑彭倒是無所謂:“此役重重布置,皆已通過奏疏上稟陛下,此計確實冒險,有些許謗書,反而是好事。”
張魚頷首:“不過將軍之策,確實有些奇怪。”
是啊,岑彭這種主動跳入包圍圈的打法,弊端確實很大。
“不如此,如何能引得馮異孤軍深入呢?”
岑彭將麵對馮衍時隱藏的真意道明,朝北方拱手道:”陛下體恤將領,每每發詔,往往以最低目的為準。”
這是第五倫在河濟大戰,差點折了馬援後吸取的教訓,打仗不再求全勝、完勝,而是打算穩紮穩打,一點點推進,尤其是荊州方向,岑彭拿下襄陽,就算勝利。
“可吾等,豈能如此自足?不能為君分憂?”
岑彭在襄陽,看到了一個機會,一個讓第五倫一統南方的時間,起碼提前兩到三年的時機!
“兵法雲,出其所必趨,攻其所必取!”
“此次的獵物,不止是襄陽,還有馮異及其麾下漢軍西路主力。”
“而漢水襄陽,正是一舉獵殺馮公孫的陷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