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一般會帶上一到五個騎奴,遂組成了三千人的旅,戰鬥力雖不如幽州突騎,但這些“寒門”子弟們都自命不凡,且一身裝備價值不菲,幾乎到了人人披甲的程度。
冀州騎旅被耿弇相中,帶他們奔襲臨淄,頗為自得,一個個可神氣了,覺得可以追隨車騎將軍立下不世之功。豈料到了臨淄城下,耿弇卻勒令冀州兵將馬匹讓出來,給上穀突騎集中使用,不誇張地說,這道命令差點激起了兵變!
讓高貴的騎兵兩腳踏地,去做性命如螻蟻般的徒卒?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啊,其中一個激憤的冀州騎兵怒吼道:
“將自己的坐騎讓給他人來用,這與將妻妾獻予他人來騎有何區彆!”
更有甚者,一位營正跑到小耿處哭訴:“車騎將軍,妻子如衣服,換就換了,可坐騎猶如吾等****,焉能割舍……”
耿弇的回應很乾脆:“軍情緊急,吾等奔襲三百裡,還有餘力作戰的馬匹不夠了,不想割?好啊,告訴眾人,若能有騎射勝過上穀突騎者,就可保住馬匹,單獨編為一營,作為騎從參戰。”
這便是耿弇初至臨淄的那兩三天裡,城頭齊人看見的熱鬨“演武”場麵了,半路出身的冀州騎士,還是無法與從小就在邊塞騎馬的上穀兵比較,他們中許多人,甚至是胡漢混血的……
因條件有限,越溝塹、登丘陵、冒險阻之類的項目暫時不比,至於馳騎彀射和前後、左右、周旋進退,多是上穀突騎獲勝。輸了的冀州兵隻好乖乖讓出自己的馬,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被上穀兵鞭打,而自己,則隻能拎著刀盾或持矛,去做“騎馬步兵”。
仍有心存不甘者陰陽怪氣:“上穀兵乃是耿將軍嫡係,吾等哪能比啊!”
又有人道:“同樣是耿,還是河北的耿丞相(耿純)對冀州鄉黨好啊!”
心中雖有抱怨,但他們業務能力卻未受影響。
作為精銳中的精銳,騎兵幾乎是完全脫產的士兵,在濟水以北駐紮的這一整年時間,除去喝酒、找女人、開小差溜號的時候外,仍有大把的訓練時間。不單練騎陣及馳射、突觸,也練習步陣,馬的耐力遠不如人,仗打一半馬沒了,隻能靠兩條腿作戰是常有的事。
故而麵對洶洶而至的齊軍,冀州旅陣列站得頗為森嚴,加上他們幾乎人人披甲,手中環刀反光讓敵人晃眼,一看就不是易鬥之兵。
眼看出擊在即,冀州兵們也隻能將心裡的不平暫時放下,他們之所以入伍,都是為了替“寒門”的家族謀個未來,河北劉姓豪強被第五倫一掃而儘,官府那能耐,沒法大包大攬管下所有事,空缺的階級生態位多得是,這是小地主們崛起的機會。
就算小耿待下不公,他們也隻能忍過去,這時候耍脾氣,小則作為害群之馬誤了三軍,自己都會喪命臨淄城下,大則連累宗族,讓家裡翹首以盼的祖、父失望。
於是三千人都握緊了自己的兵器,而耿弇似乎也注意到了士兵們的情緒,親自在陣前掠陣,開了尊口,承諾了一件事。
“此役,不論步、騎同等計功;若能勝,事後我向陛下懇請,給吾等每人都補上一匹幽州邊塞好馬!”
這件事無疑讓眾人士氣稍稍振作,他們站得更加緊密,肩靠著肩,身旁都是冀州鄉黨袍澤,從騎變步固然羞恥,但洗刷羞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車騎將軍看看!冀州兵就算沒馬,也是天下強軍!
但齊軍畢竟人數占優,正麵之敵,起碼是他們的三倍!
“敵已近,開弓!”
伴隨著推進,兩軍距離隻剩下百步,騎從裡的騎射兵步射亦不俗,遠遠張開了手中角弓,上千枚箭矢劃著弧線離弦而出,傾瀉在撲過來的齊軍頭頂,他們披甲率不高,一時間倒斃無數。
齊軍也加以反擊,箭矢更加密集,對披甲率高的魏軍卻未構成太大傷害。
雙方箭矢不及射出三輪,魏軍前鋒已至淺淺的溝壑前,齊軍來得倉促,來不及建工事挖深溝,根本擋不住人,伴隨著怒吼與嚎叫,魏軍陣列中的矛戟往前攢刺,而刀盾兵突破向前,與敵人交刃而鬥!
張步遭到前後夾擊,隻能提前中斷休息,齊軍趕遠路、受襲擾未眠兩天的疲倦尚未恢複。
而“騎馬步兵”的能耐也很快顯現,冀州騎士們作為精挑細選的精兵,鬥誌不小,身體精壯有力,與疲敝瘦弱的齊軍徒卒戰鬥,幾乎都能一個打兩。
於是在兩軍交鋒至一刻後,令人愕然的狀況出現了,分明是齊軍人眾,但他們已經乏力,反而是魏兵仍有使不完的力氣,在推著敵人往後退!
張步見狀大急,火速派人去城中,勒令弟弟張藍速速派人出城助陣,希望能扭轉頹勢。
然而耿弇在千裡鏡中卻比他更早捕捉到戰機,眼看“騎馬步兵”稍有成果,便果斷下達命令。
魏軍陣列的左右後翼,隨著號角吹響,一行行騎隊開始聚集,他們以三角形的陣列排序,將尖的那頭對準苦戰中的齊軍,開始挺鋒向前,不斷加速。
而隨著嗩呐聲響,車騎將軍耿弇的命令也傳遍上穀突騎,小將軍言簡意賅:隻有四個字。
“橫突敵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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