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麥收(二)(1 / 2)

朱書記此話一出,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全聚集到顧立春身上。有的人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燒個窟窿。

王有成的小動作沒有瞞過顧立春的眼睛,他的第一個想法,王有成怎麼知道昨天晚上的事?難不成他在跟蹤自己?不過, 眼前這種情況不容他多想, 他還得發言。

顧立春環視一圈眾人, 清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說道:“昨天我帶著豬場的年輕人在麥田那邊搭建涼棚, 畢竟那邊離樹林太遠, 又沒個遮擋, 到時大家歇息或是有人中暑都沒個陰涼地方。”

顧立春的話還沒說完, 杜鬆就跳出來反對:“顧同誌,你這種做法不對啊, 你這不是助長職工怕苦怕累的思想嗎?麥收是什麼?就是一場艱苦的戰鬥,我們收麥子時連腰都不舍得直起來,就怕耽誤了麥收,你還去搭建涼棚。”

顧立春笑吟吟地看著杜鬆,說道:“杜同誌,你是勞動模範, 身強力壯, 可你得明白,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我們是要艱苦奮鬥, 可得照顧一下其他身體不好的同誌。我們農場是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我們表揚先進和典型, 也要學會統籌兼顧, 讓所有同誌都感受到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和關懷,這樣才能發揮人民群眾的積極性,我們要做到‘工作有朝氣, 為人處事有人氣。”

杜鬆氣得咬牙切齒,這是說他沒有人氣?

王有成看了朱書記一眼,適時提醒顧立春:“顧同誌,你還沒回答朱書記的問題呢。”

鄧場淡淡一瞥王有成,王有成身子不由得一縮,不過,他一想自己可是朱書記這邊的人,料想鄧場也不好拿他怎樣,於是他又重新挺直脊背。

顧立春望向朱書記所在的方向,直接忽略掉他的臉色,清聲說道:“我就是在回答朱書記的問題,不過,杜同誌性子太急,不等我說完就先反對。

我接著往下說,我們在搭建涼棚時,正好遇到來巡視麥田的鄧場,鄧場關心職工的生活,就問問我家的情況如何。我彙報完畢後,順便提起了我們村裡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那老人生活經驗足,再加上關節不好,對天氣變化比正常人敏感,他就說感覺今年麥收有可能會趕上陰雨天,因為麥收時節也是芒種時節,是雨季。再加上他總感覺最近關節不舒服。他已經向我們生產隊的大隊長提出建議,說要早收麥子。我們大隊長據說也同意了。這算是我的一點提議吧。當然,鄧場做為一直衝在生產最前線的領導,有自己的獨特經驗和判斷。”

顧立春的話音一落,現場就像炸開了鍋,他們剛才不敢直白的攻擊鄧場,但對顧立春就不用顧忌。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的向他拋過來。

還是那個杜鬆先嚷嚷道:“小顧同誌,你的建議真是荒謬,就憑你村裡老人的一句話,咱們就提前麥收。你們村老人是天氣預報員嗎?”

顧立春道:“我村老人不是天氣預報員,可你也不是呀,再說就算是,就保證一定能準嗎?隻不過是早收幾天而已,怎麼就跟要了你的命是的?萬一真遇上陰雨天,你能承擔得起責任嗎?”

杜鬆大聲道:“要是到時候沒下雨,你能承擔責任?”

顧立春擲地有聲地答道:“我能。”沒下雨不是更好嗎?

杜鬆被噎得一時接不上話來,王有成接過話道:“顧立春同誌,你倒是想承擔,可是承擔得起嗎?”

顧立春微微一笑:“承不承擔得起是能力問題,但是,是否願意承擔那是思想和態度問題。王同誌,你要時刻以馬列主義、領袖思想武裝填充自己的頭腦,加強思想和世界觀的改造。”

杜鬆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他接著又來攻擊顧立春:“小顧同誌,你今年才多大?我們這些生產隊的整天跟田地打交道,我們種地時,你還在挖泥巴呢。你不是聽村裡老人的話嗎?你們村的老人沒跟你說過那句,‘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嗎?”

顧立春輕輕一笑,飛快地回擊道:“所以,杜同誌的意思就是,看一個人牢不牢靠就看他毛多不多?那照你這麼說,人肯定沒有山羊和牛靠譜,畢竟就算如杜同誌滿臉是毛,也比不過人山羊全身都是毛呀。”

眾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會場氣氛陡然一變。

杜鬆急得滿臉胡子都跟著跳動起來,“我不想跟你鬥嘴,時間會證明誰對誰錯。”

這時,白大姐適時地接過話道:“杜同誌說得對,時間會證明的,而且時間也不長,也就半個多月吧。我覺得不如這樣,反正麥子也不是一齊成熟,我們先收割已經成熟的。開始的時候,成熟的地號不多,我們不強製全體職工必須參與,是自願參與,各生產隊的職工有願意的到我這兒報名。”

鄧場微微點頭,一錘定音:“就按白主任的話辦。散會。”

朱書記一直沉著臉,這應該是自從上任來,跟鄧場最大的分歧了吧。畢竟這段時間,五場都沒什麼大事,兩人之間雖有爭執,但表麵上處得還行,不像總場那邊鬥爭激烈。

鄧場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強將手下無弱兵,白大姐做為他的得力乾將,也是個急性子。

散會當天,白大姐就調來三輛聯合收割機對最南邊那塊地開始收割,之後又安排職工手工收割。

自願報名的人不少,像農牧科和豬場的職工幾乎是全員報名。趙高這家夥是真拚,把全家都給動員過來了。趙家一家子個個身強力壯,營養又好,割起麥子來是虎虎生威。

五場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全場,他們還正在開動員會呢,五場這邊,機器轟隆隆直響,現場熱氣騰騰,他們竟然提前收割麥子。往年都是六月初才開始,如今才五月底就下手了。

大家對此是議論紛紛,大多數人都覺得五場的人是胡鬨,當有人打聽到說是五場的顧立春因為聽了村中老人的話,就跑來告訴鄧場說今年麥收會下連陰雨時,大家笑得更歡了。鄧場這個處理選得好呀。

總場場辦和黨委的人也打來電話質詢,鄧場一力承擔,命令接收,可還是我行我素,該乾啥乾啥。朱書記似乎在跟鄧場鬨情緒,一直不怎麼參與。

顧立春做為場長助理兼通訊員,自麥收開始,一刻也沒閒著,騎著輛破自行車滿場轉悠。

他讓豬場的人提前準備了十幾桶酸梅湯和涼茶,直接拎到麥田裡給收麥的人喝。

他抽空還會采訪幾個乾勁足的員工,偶爾拍幾張照片,用言語鼓勵大家。這相機還是朱書記的,以前答應借給他用,雖然兩人鬨得不愉快,但顧立春照樣厚著臉皮去借,你答應的總不能反悔吧?朱書記什麼話也沒說,就把相機拿給了他。

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還是十分淳樸的,有時候幾句話鼓勵的一些細微的關心,就能充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和乾勁。

這一批職工乾勁十足,個個爭先恐後,互相鼓舞。三塊人工地號的麥子割得飛快。有人割麥,有人負責在後麵捆麥子,而老人和小孩子則是負責提著籃子拾麥穗。趙高吳胖還有顧立春他們這幫年輕人則是負責用拖拉機把捆好的麥子運到曬場上去,那裡有脫粒機在等著脫粒。

一連三天,五場的收麥先行隊都在奮力收割麥子。天氣越來越熱,太陽越來越毒辣,大家戴著草帽,或是開著機器,或是揮舞著鐮刀,頂著烈日奮戰在田間地頭。顧立春也被他們感染了,手中的筆刷刷不停地寫,一上午寫下好幾篇文章。

由於麥田離場部食堂較遠,回去吃飯很不方便,路上也耽誤時間。顧立春便去食堂領來這些職工的糧食份額,借來十幾口大鍋,叫上豬場的幾個廚子還有會做飯的家屬們就在地頭開火做飯。

飯菜的香味隨風飄到麥田裡,大家夥的肚子跟著咕咕直叫,有人還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大聲道:“這做的是什麼菜啊,真香。”

他一說,大家都一齊用力嗅著聞著,有人說道:“這是豬油的香味,我聞得出來。”

“哎呀媽呀,還有煎魚的香味。”

還有人大聲喊道:“小顧,你們這是乾什麼呢?還能不能讓大家夥好好乾活了。”

顧立春手裡拿著一隻大喇叭,說道:“大家注意,午飯時間到,請大家放下武器,離開戰場,回來吃飯。”

大家笑作一團,紛紛扔下“武器”,有說有笑地回來吃飯。

他們到了涼棚一看,不由得驚呼出聲,竟然有這麼多好菜。

兩大鍋豬油炒卷心菜,兩大鍋紅燒魚塊,一鍋麻辣豆腐,還有雞蛋炒西紅柿,另外兩鍋是炒青菜,還有兩個湯,主食有大米飯和饅頭,還有烙餅,想吃什麼拿什麼。

大家夥拿起各自的飯盒排隊打飯,打完飯就去涼棚裡找地方,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開始吃飯。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議論:

“這豬油炒卷心菜也好吃了吧,我平常都不愛吃卷心菜的。”

“這紅燒魚才夠味。”

“雞蛋西紅柿拌米飯,好吃得讓人想哭。”

“這是哪個師傅做的?”

“反正肯定不是食堂師傅做的,他們哪有這手藝。”

這時,知道內情的過來透漏說,“做飯的大師傅是那個小陳和小孟。就那倆,看見沒?”

眾人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驚歎:“哎喲,這倆同誌,不但手藝好,長得還好看,你看那個小孟,就是長得像小顧的那個。”

“彆說,還真像。”

……

半個小時後,十幾鍋的飯菜被眾人一掃而光,連湯水都沒剩下。

大家吃得心滿意足,正準備下田接著乾活。

這時候,顧立春手裡拿著台相機來了。

他笑著對大家說道:“來來,大家都聚到一起,我們來張合影,孩子站在前麵,第二排是女同誌,男同誌站第三排。大家往一處擠擠。”

大家夥一聽到要照相,立即興奮起來。

在顧立春的安排下,他們終於站好隊伍,顧立春挑了個好角度,對著大家喊道:“來來,都笑起來,亮出你們雪白的牙齒,跟我喊:茄——子。”

有的人不明白為啥喊茄子,他們覺得剛才的紅燒魚好吃,索性就喊紅燒魚,還有人喊番茄。總之,不管怎樣,大家都笑得很開心。

“哢嚓”一聲,顧立春迅速按下快門,拍下了有紀念意義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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