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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內場氣氛陷入高/潮。
一點微小的動靜都令許念心生忐忑, 他們喝彩或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像暮靄下的海潮, 每一次拍打出的波浪都洶湧且聲勢浩瀚,一次次撞擊著她繃緊的心弦。
終於, 掌聲中,一切都結束了……
他們隻比試了兩場, 那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
許念靠在牆側,聽裡麵熱烈的掌聲。
一群紈絝。
也隻有紈絝才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人群準備散場,許念搖了搖頭, 趁他們未出來前, 推門而入。
熄滅的燈火重燃, 寬大的場地炫亮如白日。她朝高台走去, 外圍已經繞了半圈人, 多是女孩, 她們正興奮地找濯易要簽名。站在旁側的唐昭吹胡子瞪眼,指指點點著不知在說什麼。
“還不錯。”身側驀地傳來一道帶笑的慈祥嗓音。
聞之側眸,許念看到唐老爺子一行朝她走來, 老爺子著一襲唐裝, 眉目含笑, 他身後恭恭敬敬站著幾個兒孫, 最外的是唐以致。他麵無表情,人立得端正,隻稍稍抬眸看了她一眼,轉而風淡雲輕地移開目光。
許念並不介意,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是朋友, 連合作夥伴都不再是,也無需麵子上的禮待。
“我看你小男朋友還不錯,我們唐氏馬上要推一個金融計劃,讓他來給我宣傳宣傳。”唐老爺子感慨的歎氣一聲,臉上瞬間劃過幾絲難以形容的情緒,像是憧憬像是陷入回憶,“年輕人啊,真是純粹,眼底不用計算著未來,因為未來都在他們手裡,隻要有一顆執著不服輸敢於拚搏的心,注定早晚都會成功。”
許念不好接話,隻道,“那您這邊跟他經紀人談,我做不了主。”
剛說著,嚴彬不知打哪兒就“滋溜溜”冒了出來,連忙吹噓遛馬地忙雙手遞給唐老爺子名片。
唐老爺子精明地瞅許念一眼,給麵子地讓身後長子手下,一行笑著離開。
與許念擦肩而過時,唐老爺子微微側目,壓低嗓音衝她道,“我這不成器孫子的蛻變有你幾分功勞,這份情我今日便還給你。”
語罷,遠去。
許念沒有回眸,她知道這樣的兒戲場麵,哪怕唐老爺子多寵孫兒,心底對唐昭的改變再多興奮,也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
隻是他一來,這場莫名其妙的拳擊比賽倒有了幾分力量,他越將唐昭看得重要,便將濯易襯得愈加有地位。
其實,唐昭願意蛻變是他自己的想法,與她無乾……
是她承了他的情,或許唐老爺子也是希望借著這次機會,為唐昭的未來鋪下更多人脈,她大概也隻是其中微末的一筆。
人群散了大半,場內人煙逐漸稀疏。
濯易突然看到了她……
他眼眸倏爾生起燦爛的笑意,並朝她用力揮了揮手。他身上並沒有明顯傷勢,隻嘴角略帶紅腫。
唐昭隨之扭頭,見她出現在這裡之後,挑眉狀似漫不經心地吹了聲口哨。剩下的男女見唐昭狀似大大咧咧的模樣,麵上也沒流露尷尬或窘迫,皆輕鬆的跟著彎起了嘴角。卻是不敢吆喝著起哄,譬如兩人該打個啵兒或者抱著轉幾圈慶賀一下之類的,畢竟許念是個看起來很端莊的女人,他們跟唐昭走得近,都是一幫沒啥真功夫的紈絝,心裡虛,不敢肆意冒犯。
“走咯,願賭服輸。”唐昭接過彆人給他遞來的件外套,哼兒吧唧地斜睨著站在一旁笑容滿麵的濯易,他伸手指向自己半腫的臉頰,用手肘拐他,“說好的不打臉呢?特麼就是嫉妒老子現在長得比你帥是不是?一定是,不接受辯駁。”
語罷,也不理濯易究竟什麼個反應,他朝身後做了個手勢,領著一幫哥兒姐兒們雄赳赳氣昂昂地闊步離開。
與這群不靠譜的紈絝們分開,唐昭見四周沒人,立即彎腰倒抽氣兒,他揉著酸痛不已的肌肉,像蹣跚老人般深一腳淺一腳折身往停車場走去,沒走兩步,就見穿著嚴謹西裝的男人筆挺挺站在道兒上,似在等他,唐昭認出來者,迅速繃直了軀體,佯裝若無其事。
“老爺子讓我接你一程。”唐以致語氣聽不出鹹淡,仿佛對這所有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唐昭“嘁”了聲,撇下他自己個兒僵直地往前走,走了幾米,忽而頓下,側眸朝唐以致抬了抬下頷,眸中藏著幾絲輕蔑,“我和你這種人可不一樣,她是我第一次有怦然心動的女人,她若不屬意我,我也不會惱到去報複去爭搶,我隻需要親自去驗證,她愛的那個人是否也真心對待她,若是,罷手又何妨?”
輕扯了下嘴角,唐以致慢條斯理地踱步往前,越過他時輕飄飄斜他一眼,淡淡道,“你有報複她的能力?你的這種行為簡直宛若智障!”
“……”唐昭甩了甩衣裳,呸聲在身後怒道,“嗬,你小子成功激起我的好勝心了,老子是沒你有頭腦,但老子從前隻是沒把注意力放在商場上罷了。我告訴你,從現在起,今後我會認認真真做一根絆你路的朽木,我絆不死你,我也讓你不停摔跟頭……”
“拭目以待。”唐以致沒放在心上的輕笑一聲,步伐不曾絲毫紊亂。
夜色清淺。
唐昭憤怒地碎碎念逐漸隨風散在夜空……
拳場內館隨著眾人離開,陷入平和的寂靜。
濯易站在高台上一動不動,他攀在繩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走到高台腳下,許念伸出手,他瞬間捉住,眸中愈加燦爛,像點綴了一片星空。
“以後彆再這麼幼稚。”
“嗯。”濯易乖乖頷首。
“這是我最後一次縱容你胡鬨。”
“好,我日後都聽你的。”
許念笑了笑,他裸著上半身,熱汗乾透,透著濃鬱的男人氣息,她彆過眼,問,“不冷,下來我們離開這裡。”
“好。”
等了半晌,說“好”的人卻一瞬不動,許念疑惑地抬眸望向他。
濯易抿了抿唇,雙唇囁嚅半晌,訥訥盯著她不好意思道,“走不動了。”
見她不解,他皺眉,苦兮兮又委委屈屈道,“他手勁太大,疼,渾身上下都疼。”
“要不要上醫院?”許念大急,她上下打量他,外表確實是看不出太大傷痕,隻有些部位略有些紅腫。
搖頭,濯易冷吸了口氣,“就是雙腿使不上力,還有些涼。”
裸著上半身呢,能不冷?
許念又著急又生氣又好笑,他們都說了這麼久的話了,怎麼不早提這個?
她從另邊上高台,攙著他沉重的身體狼狽地下去。
許是猜透她內心想法,濯易嗡聲道,“我以為休息會兒就能好。”
瞥他一眼,許念吃力地扶他下去,又找來他的衣服,他雙臂僵硬,完全使不出力,許念隻得勒令他坐下,用毛巾先將他渾身擦拭一遍,然後給他穿上襯衣,薄針織衫,運動外套。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兩人成功上了車。
許念仍舊有些不安,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擔憂的道,“我送你先去醫院,反正來去不遠,很方便。”
“真沒事。”濯易四肢已經恢複了些許力氣,他自己輕輕揉著胳膊,語氣肯定,“回去擦點紅花油揉揉就好,去醫院也是這樣,我以前拍戲有過一次差不多的狀況,過兩天就會痊愈,彆擔心我。”
眸色微暗,許念想說什麼,終究未開口,那是他的事業,大概也是他感興趣的東西,隻要他有分寸,她就不該羈絆他。
車徐徐開在高速公路,許念輕聲妥協道,“我送你回酒店,等下我幫你按摩會兒。”
濯易愣了愣。
下意識想拒絕,下一秒卻將拒絕的言辭吞咽下去。
他不想讓她受累,可又想她陪著他。
總之,還是先一起回酒店再說吧……
套房是普通套房。
刷卡進門,許念讓他先去洗漱,畢竟方才隻是用毛巾簡單擦拭而已。
濯易撓了撓頭,聽話地進洗浴間。
出來時看到她坐在床畔,正在隨手翻閱一本雜刊,頭頂水晶燈溫潤的光芒落在她發間,像綻開了一朵朵璀璨的小花。
想起她方才的話,濯易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讓嚴彬幫我隨便捏捏就可以。”頭發濕噠噠滴著小水珠,他強忍著疲憊和倦意,眸中盛滿了不好意思,訥訥對她道,“他反正是我經紀人……”
許念放下雜刊,回眸看他,“所以你與他比你我之間的關係更為親密?”
“當然不是。”濯易眼神閃爍,洗澡後的臉頰很容易染上淡淡的紅暈,他彆過視線,赧然的喃喃道,“你是我求來寵的,他可不是。”
輕笑出聲,許念起身走到他跟前,“沒事,我也可以偶爾寵寵你。”說話間,她解開他腰間係帶,微微踮腳再給他褪下寬大的白色浴袍,見他耳根都紅透了,許念抿了抿唇,調侃道,“緊張?害怕我輕薄與你?”
推他躺到床榻上,濯易回頭覷她一眼,認真辯駁道,“明明該害怕的是你,我是男人。”
旋身取擱在一旁的紅花油,許念擰開,倒了些在手心,雙手合十慢慢撚搓出溫度,見他乖乖抱著枕頭趴在床榻,許念坐在一側,用溫熱的雙手給他先揉捏肩部,語氣淡淡的,“哦?你還有力氣?”
濯易悶聲不吭,默默把臉埋入枕芯,不知咕噥了句什麼……
本就是隨意說笑而已。
許念低眉給他揉捏,屋子裡靜悄悄的,兩人不說話時,氣氛便突然多了幾縷曖昧。
她的手柔軟而細嫩,力度不輕不重,他身體比她指尖溫度更高,每次觸碰之下,就像一泓清泉從他心頭悠悠淌過。
“我不疼了。”濯易偏頭,他覺得她這雙手一定酸痛極了,不顧她阻攔,他半坐起身,撈起她纖細好看的手給她揉捏。
許念無語,她搖頭,“不酸。”
“嗯,我知道。”沒有抬眸,他輕輕揉著她的指間,“我渾身也不疼了。”
空間再度沉寂,許念低眉靜靜看著他專注的臉龐。
這個世界上或許每個人都會說不高明的謊言。
譬如她的手不酸,也譬如他的身體也不痛……
不過是另一種心疼和關切而已!他們心裡都懂,但這種不用言說的甜蜜卻格外令人心尖顫栗。
“你考慮好了麼?”沉默間,濯易忽然啞聲開口,他嗓音略帶乾澀,像是緊張。
“嗯?”
“我送你這枚戒指的時候,那時候我說的是真心話,卻也不是真心話。”
許念目光略過左手上的鑽戒,等他繼續說下去。
驀地抬眸,濯易定定看著她恬靜的姣好麵容,繃緊的嘴角流淌著羞澀,“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想結婚,但我想,我應該給你時間,雖然這段期間我沒有讓你無憂無慮,也沒有保全你不受絲毫傷害,說起來……”濯易眼中戛然略過幾絲黯然和沮喪,“說起來這段考察明明很失敗,可是……”
頓了幾秒,許念抿唇,“你沒錯。”這段時間曆經的那些小波折關他何事?可這段不算順暢的日子裡,她卻認知到了她的缺點。
“我也有錯。”
“你沒有。”
“有的。”
“沒有。”
許念忍俊不禁地彎唇,“我今後會信任你,也謝謝你聽懂了我說的話。”
她讓他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