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蕭讓帶的也下意識開始這麼叫,叫完才意識到,懊惱不已,感覺冒犯了謝不遇。
“我不管。”蕭讓挑了挑眉,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朝他眨眼,一臉淡淡的哀怨。
他“你哄哄我我就好了”這句全寫臉上了,雲歇暗暗磨牙,最後朝他勾勾手。
蕭讓立即湊上來,鳳眸藏笑:“我很好哄的,相父您說句好話——”
雲歇嫌他廢話囉嗦,扯著他衣襟迫使他低頭,對著他臉蜻蜓點水般飛速一吻,快到雲歇都抽身背對蕭讓繼續換衣裳了,蕭讓還大睜著眼,僵立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半晌,他機械抬手,摸了摸臉,嘴角微微上揚,鳳眸裡浸透著愉悅。
他原先隻想雲歇誇誇他就好,都不用說喜歡,雲歇卻吻了他。
蕭讓湊上來替雲歇係腰帶,委屈道:“相父,太快了,我還沒感受到。”
言下之意,能不能再來一次。
雲歇麵無表情抬眸:“你臉皮稍微薄一點就能感受到了。”
蕭讓:“……”他的相父學會懟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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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了謝府,被人恭迎著去見蕭儀,臨到屋子外,雲歇就聽見謝不遇和長公主在吵架。
“你是我兒子!”
“我寧願您沒有生過我!”
“如果我早知道你和你爹是一個德行,我……我肯定當初生下來時就掐死你!”
“求之不得!不許你侮辱我爹!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
爭吵聲愈凶,雲歇麵色尷尬。
謝不遇家的事他知道的很清楚。
謝不遇的父親在當年是名動京城的狀元郎,才高八鬥,相貌堂堂,可惜運氣不好,被長公主看上了。
倒不是長公主貌若無鹽抑或性子惡劣,當年長公主雖不賢惠端莊,熱情爽朗還是算得上的。
隻是大楚朝有門鐵律,為了防止外戚乾政,大楚朝的皇親國戚不得入朝為官。
長公主強嫁狀元郎,等於是斷送了狀元郎的仕途。
若是換了旁人,平白撈個駙馬當當,歡天喜地還來不及,偏狀元郎一心報國,希冀一展抱負青史留名。
皇命難違,狀元郎終是在威逼下娶了長公主,長公主原以為時間能消磨這個男人的芥蒂,能讓他回心轉意,和她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結果當然是徹底絕望。
狀元郎鬱鬱寡歡、消沉頹然,沒幾年就病逝了,徒留長公主和謝不遇。
雲歇歎了口氣:“你知道謝不遇的名字怎麼來的嗎?”
蕭讓看他。
雲歇輕嗤了聲,道:“不遇是他爹給他取的,一是說他自己懷才不遇;二是說他惟願此生不遇長公主。”
蕭讓錯愕:“怎麼會有爹給自己兒子起這種名字?”
雲歇道:“謝不遇出生的時候,他爹就已經病入膏肓了,可能是和長公主慪最後一口氣,才給兒子起了這個膈應人的名字。”
雲歇倏然嘲弄一笑:“他還真一語成讖。”
“一語成讖?”蕭讓一怔。
雲歇偏頭看他,故作輕鬆笑了下:“如果我說,謝不遇懷才不遇,你信麼?”
蕭讓又是一怔。
雲歇知他所想,搖搖頭:“他不是紈絝,但他隻被允許當個紈絝,所以為了讓他娘開心,他隻能安心當個紈絝,一旦他不願意繼續下去,他娘就會尋死覓活。”
“怎麼會有人不希望自己兒子出人頭地?”蕭讓疑惑不已,“就甘心謝不遇當個紈絝?”
雲歇輕輕道:“如果……謝不遇想去打仗呢?”
蕭讓霎時心如明鏡。
狀元郎死後,謝不遇成了長公主唯一的寄托,可以說是救命稻草,謝不遇如果離開長公主,長公主可以說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謝不遇是長公主拚儘了荒唐的一生,才勉強獲得的,是她所有的希望。
蕭讓出麵,爭執霎時停了,謝不遇臉紅脖子粗,情緒極不穩定,蕭儀胸口也劇烈起伏著。
蕭讓派人留下明照顧實看守蕭儀,謝不遇向他投去感謝的目光,和他二人出去了。
屋裡,謝不遇喝了口茶才平複下來。
雲歇問:“這次又是……”
謝不遇瞥了一眼邊上的蕭讓,念及他和雲歇的關係,也不忌諱,嗤笑一聲:“她偷翻我東西,發現我同邊關幾個武將的來往書信,認定我‘賊心不死’,開始哭鬨,我一個氣急,沒忍住和她吵了起來,她就假模假樣上吊了。”
謝不遇一臉抱歉地看著他二人:“讓陛下見笑了,這點破事還驚動了陛下和阿停你。”
蕭讓搖頭,神情淡淡:“相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謝不遇悄悄瞥了眼神色如常的雲歇,心下湧過一陣暖流。雲歇是隻做不說的性格,一切隱在不言中,陛下倏然如此給麵子,肯定也是雲歇事先關照過。
三人簡單聊了幾句,臨走前,謝不遇踟躕再三,還是出聲叫住了蕭讓。
蕭讓看了雲歇一眼,詢問他的意思,雲歇欣然一點頭:“我去看看長公主。”
謝不遇關上門,倏然跪下:“還請陛下恕罪。”
“恕什麼罪?”蕭讓抿了口茶,明知故問。
謝不遇坦言,麵色微微尷尬:“我騙阿停說,那日是酒後失言才於宴上罵您,實則……就是奔著罵您去的,隻是借了酒醉的幌子。”
蕭讓輕點了下頭。從雲歇說謝不遇是不得已當紈絝後,蕭讓就明白了這點。
“都是為了相父,起來說話吧。”蕭讓淡淡道。
謝不遇固執搖頭:“不遇有一事相求。”
蕭讓若有所思:“你想去邊關?”
謝不遇錯愕抬眸,隨即猛地點頭。
蕭讓喝茶的動作一頓:“你不怕長公主再上吊?”
謝不遇苦笑道:“我隻是想明白了,我最初當紈絝是為了讓她安心快樂,可她這麼些年並不安心快樂,我即使在她身邊,隻要一不如她的意,她還是會尋死覓活,可她這麼些年,依然活的好好的。”
他沒有再說下去,剩下的話並不好聽,不是一個兒子說母親時該說的話。
蕭讓明白他的意思。長公主多半不是真心尋死,隻是以此做要挾,實際惜命不已。
謝不遇笑得輕描淡寫又苦澀異常:“她活著,我心死,她真因我而死,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左右都是死,為何不試試?”
蕭讓神色有些複雜,沉默片刻,終是說了個“好”字。
謝不遇徹底褪了往日裡戲謔神色,重重朝蕭讓磕了個頭,這頭磕得極為響亮。
蕭讓含笑扶他起來:“朕等你成第二個速蘭台。”
突然就真有了那麼點聖主賢臣的味道。
謝不遇心中大石落地,神色前所未有的輕鬆,隨口道:“說起來我和雲歇還有些像,一樣的與幼時心中所想所願失之交臂。”
“雲歇?”蕭讓喝茶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故作輕鬆一笑,抿了口茶,恰似不經意道:“相父他所想所願係何?”
謝不遇笑了:“他小時候給我說,他想當個大賢臣啊!忠貞謙退,秉持如一,名垂青史,我還笑話過他,說他爹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奸臣,他還腦袋瓜不清醒想去當賢臣,然後他就說,他爹是他爹,他是他,歪脖子樹上還能結好果子呢。”
“真任性的不行,我說他是真不適合混跡醃臢的官場,他那人太較真,又不屑同流合汙先下手為強。”
“他不是身子骨弱麼,沒法以武報國,便一門心思想考科舉入朝為官,證明他不是靠門第才得以入朝的蛀蟲,為此他還……”
謝不遇說著說著才發現蕭讓神情空白,四肢僵硬。
他這才發現自己嘴快揭了雲歇老底,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又暗暗鬆了口氣,幸好自己及時止住了,沒把一些牽涉甚廣的東西說出來。
蕭讓袖中手微微發抖,勉強站起,維係著麵上的冷靜,盯著謝不遇的眸光灼如寒星,像是洞悉了一切:“十餘年相傳被雲歇害死的新科狀元謝亭,是不是……雲歇本人?”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