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
府中下人們乾勁十足, 不過十日左右, 邀月閣便已經收拾好了。
打建府以來,除過寧王自己, 這府裡便再沒有其他的主子,後院的庭舍都還是新的,不過再稍加修葺, 添些家私器具, 規整下庭院花草, 乍一望去, 就已經是丹楹刻桷, 富麗堂皇了。
期間蕭鈞曾來過幾次, 也給了些指導意見, 除此之外, 皆很滿意。
對此, 管家趙安也很是欣慰。
現在萬事俱備, 就等側妃進門了, 這幾日, 他能明顯感覺到,王爺的心情較從前好了許多,臉上不似從前那般清冷, 在府裡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
這日上午, 蕭鈞散朝回來, 正在書房看書, 沒過多久, 趙管家就入內請示道,“殿下,孫長史與禮部吳侍郎在外求見。”
蕭鈞微頓,這二人一起來,大約是為了側妃一事,遂頜首道,“叫他們進來。”
趙安應是,出去叫人,不一會兒,王府長史孫進與禮部左侍郎吳濟同便立在了他的麵前。
他身穿盤領蟒袍,兩肩上繡著織金的獸紋,縱使家常的服飾,也十足的威儀,二人立定後趕忙先行禮,一點兒都不敢怠慢。
蕭鈞倒還算溫和,頜首叫二人免了禮,孫長史便率先開口道,“啟稟殿下,關於迎娶側妃之事,禮部的吉日已經擬了出來,吳侍郎特意來請您過目。”
話音落下,一旁的吳濟同便趕緊將手中箋紙奉了上來。
蕭鈞接過一看,隻見上頭果然羅列了幾個日期,最早的在臘月,最晚的卻到了明年四月。
他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明所以,見狀,吳侍郎忙解釋道,“殿下,依照本朝禮法,側妃入門與迎娶正妃有所不同。一來,您無需親迎,隻需側妃母家親人送親即可;再者,也無需跪拜大禮,酒宴也要減半。陛下的意思是,左右簡單一些,不若早些迎側妃入府的好,如此,正好陪著殿下一同過年,府中也熱鬨些。”
話聽到此,蕭鈞微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不錯,這的確是父皇的風格。
吳侍郎又續道,“不過陛下還說了,如若王爺覺得倉促,也可以放在年後,隻是須知正月不宜嫁娶,二月乃是皇後娘娘壽辰,三月又逢陛下萬壽節,一連三個月皆不可辦喜事,所以,年後的話,就隻能等到四月了。”
四月……
一旁的趙安一聽,暗暗在心間搖頭,不好不好,這要一下等四個多月呢,到時候剛修好的邀月閣豈不是又要放舊了?遂忙在旁邊諫言道,“殿下,時下府中一切已經就緒。”
言下之意,便是現在迎側妃,也沒什麼倉促的了。
自然了,後半句太過直白,趙管家並沒有說出口,但須臾過後,便見王爺定了主意,指著紙箋上一處,發話道,“就這個吧。”
吳侍郎一聽,立刻伸長了脖子去看,然後跟孫長史說,“臘月二十三,小年,好日子。”
忠心耿耿的孫長史則立刻記錄在冊。
至於趙管家,欣喜的就差拍手叫好了。
臘月二十三,沒幾天了,看來王爺自己也挺著急啊!
蕭鈞隻當看不見趙安的反應,咳了咳,一臉肅正的給孫長史發話道,“彆忘了給晏家去個消息,時日確實不多了,免得他們匆忙。”
孫長史立時應是,趕忙下去準備,那位吳侍郎辦好了差事,也趕緊出了王府,進宮給宣和帝複命去了。
幾廂歡喜,不在話下。
~~
不過半日,晏家便也收到了消息。
畢竟時間緊迫,眾人難免驚訝,但好在晏家家底十分豐厚,準備嫁妝還是輕而易舉的。
晏相爺夫妻關係惡化,並沒有因為大姑娘晏明雲的出嫁而緩和多少,因此,本次晏相爺甚至沒叫陸氏經手,親自敲定了拂清的嫁妝清單,叫管家去準備。
拂清對這些向來不怎麼上心,還是小翠和小霜去看了禮單,回來稟報與她聽的。
什麼田地彆院,商鋪糧行,多的直教人咂舌,綾羅綢緞,臻萃珠寶,更是數不勝數,粗略算了一下,幾乎晏明雲有的,也都給了她。
對此,小霜小翠很是興奮,拂清卻無動於衷,不過陸氏卻給氣壞了,還特意跑去了晏老太太跟前質問了一番。
哪知晏老太太竟毫不心虛,且還說得頭頭是道——
“明珠是從咱們府上出去的,她的嫁妝就是晏家的臉麵。不管明珠明雲在出身上有什麼不同,可嫁的都是王府,也都是側妃,那麼多雙眼睛瞧著,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尤其明珠還對明雲她爹有救命之恩,那可是連陛下都知道的,如此一來,如若我們在嫁妝上虧了她,豈不等於故意給人留下話端,惹人戳脊梁骨?”
這番話說得好,竟叫陸氏挑不出個理來,滿腔怨氣沒處發,竟生生給氣病了一場。
然而如此一來,不過更加惹人閒話,道是她心胸狹窄,愈發沒有從前賢惠了。
……
無論如何,日子還是一天天照過,轉眼之間,就到了臘月二十三。
距離晏明雲出閣還沒過去多久,府中眾人對於姑娘出閣的流程也還算熟悉,照舊是一大早就起來忙活,天氣雖冷,倒擋不住熱火朝天的喜氣。
如晏明雲一樣,拂清也花了好一番功夫梳妝打扮,等時候差不多,去了老太太跟前走了個過場。
此時,晏老太太,晏楚,還有晏明澤都在,倒沒見陸氏的影子,聽婢女們說,是她天冷引發了舊疾,身子實在不舒服,就不來送她了。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陸氏這是已經撕破了臉麵,連個樣子都不肯做了。
不過也沒多大關係,畢竟這是在晏家,關起門來外人誰也看不見。
而或許正因為陸氏不在場,晏老太太今日表現的空前親和,伸手召拂清來到身邊,親自拉起她的手,歎道,“你離開這麼多年,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原還打算今年咱們好好過個團圓年,哪知喜事來的竟這樣急。不過姻緣就是如此,又有陛下禦旨在前,咱們也隻能遵從了。”
拂清心裡頭一陣冷笑。
真是難得,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晏家人看過,今日這番言語,是要打算認下她了?
嘖嘖,不愧是商家出身,老太太的算盤打得可真是溜啊!
但她懶得拆穿,隻點頭應道,“老夫人說的是,我都記下了。”
老太太也點了點頭,又殷勤叮囑道,“還有,記得從今往後好好服侍寧王,趁著王府裡還沒彆的主子,爭取早點誕下小皇孫。有空常回來看看,要記得,這裡就是你的娘家。”
這裡就是她的娘家……話可真是越說越直白,拂清都懶得冷笑了,這是怕她登了高枝飛走,忘了晏家?
嗬,放心,晏家與她的恩怨還沒完,她自然不會忘!
老太太又囉嗦了幾句,眼看著時間已是不早,晏楚等不住,終於開口打斷道,“母親,明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怎麼做,您就放心吧。”
說著又對她道,“明珠,為父知道你心氣高,可那日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聖意當前,由不得咱們拒絕,不過無論如何,此番起點很好,也能看出寧王殿下確實很在乎你,望你今後再接再厲,總之一切都有希望,莫要妄自菲薄。”
拂清心間又是一嗤,是啊,想她一個不被親爹承認的賤奴之女,竟能坐上王府側妃之位,真可謂奇跡了呢!
她笑了笑,一字一頓的道,“請義父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辜負你的期望。”
晏楚點了點頭,正在此時,吉時到了。
她於是沒再說話,任由丫鬟們蓋上蓋頭,攙扶著上了花轎。
婚輦穿街過巷,頗為引人注目。
百姓無不駐足觀看,一時間議論紛紛。
眾人無不羨慕晏家,不過一個月間,嫁出去兩位側妃,如此一來,晏相爺與皇家的關係更為密切了;但亦有人對此不齒,道是再怎麼說側妃也不過就是妾室,商賈出身的晏家,最終還是低人一等罷了。
不過這些都與拂清無關,此刻她身披嫁衣,端坐在婚輦之中,隻在思考一個問題。
待會兒見了麵,蕭鈞要如何麵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