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於傾，我已經申請搬走了。”
門飛舟坐在最遠的沙發，雙腿交疊，身體維持著倨傲的姿態，隻在臉上掛著絲絲彆離的悲傷，緊蹙眉宇注視著屋裡的另一人。
他說：“我明天早上就走。”
這句話說完，屋裡陷入了一片讓人窒息的安靜，坐在對麵的男人微微垂著眸，一動不動，淡漠的一張臉似乎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是沉醉在自己世界靜謐的距離感。
門飛舟咬著自己的下唇，愧疚的眼裡漸漸地染上了一絲恨色，淡粉的血絲也緩緩地爬上了眼球。
他突然從靠在沙發上的姿勢變成了前傾，深深地望著對方，道：“於傾，你就不說點什麼嗎？”
垂眸的男人有著濃長的睫毛，當他將眼眸微微抬起的時候，會露出天下間最清澈乾淨的眸子，黑的好似宇宙蒼穹深處的瑰麗，亮的又仿佛山澗溪水的瀲灩。
但是在那刹那驚鴻之後，又恢複成了一片黯淡。
那雙眸底，映不出任何一個人的身影。
門飛舟的呼吸頓了一頓，繼而恨意更濃，狂亂的情緒終於無法被掌控。
他抬手打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聲。
男人的睫毛抖了一下，像是翩飛的蝶，飛走了，飛遠了，從未回頭。
“好。”門飛舟咬牙，“你不說，我說。”
“我不知道天網是怎麼分配的，我以為我會找到一個誌同道合的舍友，我們一起鑽研知識，一起為未來努力，一起為入住上城區奮鬥，我們可以是夥伴，甚至可以成為伴侶。”最後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門飛舟的聲音顫了一下，視線落在男人那張俊美的臉上，有了片刻的遲疑。
然而最後，他還是提高了音量說道：“但是我錯了，我太信任天網了，白白浪費了我一年的時間，我的未來不應該和你在一起，你就是個傻子！”
然而傻子無動於衷。
傻子如果可以處理這些複雜的情感，他就不叫傻子。
門飛舟看著始終沉默的男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他將臉埋在掌心，曲著手指梳過自己的發絲，最後無力地說道：“明天不要送我了，我申請暫時先住進研究院，等這個項目完成，就有機會搬進中城區。我可以帶一個人上去，但不是你，不要怪我，我不知道我這麼聰明，為什麼天網會認為我們的匹配值很高，如果隻是你的那張臉的話……確實符合我的喜好，但很抱歉，臉不能當飯吃，我想要的同伴不該是你這樣的。”
尖銳的話語裡都是傲慢和自信，門飛舟不再留戀，起身回到自己的臥室。
房門無聲的關閉。
緊張的氣氛倏然緩解。
於傾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微微垂下的眼瞼遮擋了眸底的神情變化，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就連呼吸好像都不存在。
直到手腕上的時間變化，4：59分跳到了5:00，於傾就像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人，起身出門。
房門是天網智能，當他靠近，房門自動滑開，無聲無息，露出了外麵晦澀暗沉的走廊。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走廊，長的看不見儘頭，走廊的兩側每隔十米都有一扇房門，此刻都房門緊閉。
安靜。
腳步落下，陣陣回音。
於傾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眨著眼睛適應黑暗。
這一棟大樓的下城區已經很久沒有養護了，合金牆壁上塗抹的光亮塗層隻剩下薄薄的一層，驟然從明亮的房間走出來，幾乎像是一腳踏入了黑暗。
但是很快，於傾就熟悉了眼前的這片黑暗，往左側走了約十米，來到了電梯前。
稍作等待，電梯門在眼前打開，悠悠上行。
老舊的大樓足有三百層高，他們住在二十二樓，想要去159層的“一站式綜合商場”，需要花費一分鐘的時間才能夠抵達。
於傾站在電梯的正中間，期間電梯停了一次，極速運行時的停頓會帶來強烈的壓抑感，大部分人都會在刹那間做出痛苦的表情，但是於傾一動不動，黑色的眸子落在不斷變化的樓層屏幕上，沒有表情的一張臉甚至顯得有些呆木。
89層進來了四個年輕人，都是青年，一個個都消瘦的厲害，頂著一頭亂發，眼角還掛著眼屎。
頭發稍微長點的那人說：“啊，真是受夠了，戴頭盔還要離線吃飯，我什麼時候才能夠攢夠錢買個營養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