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河水墜落的聲音宛若驚雷, 但仁霆的聲音更大, 清清楚楚地傳進於傾的耳朵裡。
於傾眉梢一揚, 沉默看他。
仁霆嘻嘻笑著，湊過來說：“這次休假玩的太爽, 一次怎麼夠，以後咱們到處去獵美食，賺錢還能飽腹, 咱倆當宇宙第一美食家組合, 怎麼樣？”
於傾抬手, 摸了一下身後的保鮮裝置, 點頭：“可以。”
“答應了？”
於傾再次點頭。
仁霆忍著親上去的衝動, 笑：“所以暫時就彆離婚了啊, 回頭等你賺錢賺夠了, 再說離婚這件事, 伴侶關係多方便啊, 出門在外還可以睡一間屋子, 能省不少錢呢。”
於傾不再動作, 但顯然接受了仁霆的提議，他把保鮮裝置緊了緊, 就要涉水前行。
仁霆走在他身後，忍俊不已, 就知道說什麼都不如提錢有用。心裡的那份真心實意的喜歡也得有個落處, 他也不需要於傾的回答, 相處的多了, 感情到位，自然就會升華，仁霆並不強求，隻要把人留在身邊，暫時也就夠了。
“踏踏踏——”腳步聲持續不斷，仁霆走在後麵，故意將自己的腳步融在了於傾的腳步聲裡，一時間漆黑的地下就仿佛隻剩下一個人。
突然，走在前麵的人停下來，轉頭看過來。
仁霆眉眼皆彎，笑容燦爛：“乾嘛？看我看嘛？走前麵你害怕啊？那換我來好了。”
於傾沒說話，便任由仁霆超過他，他也沒有落後，而是與他並肩而行。
老天爺做美，這裡恰好灘塗平緩寬敞，兩人的鞋踩在細沙上，落下一模一樣深的腳印，步履均勻，整整齊齊，沿著河道一路蔓延到了儘頭。
“你下次什麼時候，休假？”於傾盤算著下次什麼時候能賺錢。
仁霆也在敲著自己的小算盤：“沒什麼特殊情況，怎麼也要兩三個月吧，中途也有短假，但過來找你一去一回時間都不夠，就更不要說是出來狩獵，要不你來找我，命輪星係裡也有很多價格不菲的食材，有些地方一天足夠了。”
“好。”於傾回答。
仁霆忍笑：“那短期假你找我，長假我找你，就這麼定了。”
一來一回，連約會的時間都定好了，還沒分開，就期待下次的見麵。
仁霆笑成暗傷，隻覺得於傾這七寸太好捏，可愛的實在讓人心癢難耐。
他腳下交叉，往於傾那邊靠了靠，身後的保鮮裝置一角撞上了於傾，發出金戈之聲，於傾瞬間側讓一步，和他拉開了更大的距離。
“……”
但這守財奴的德行，也很討厭。
行了半日，兩人在距離地麵不足兩百米深度的一處地勢平緩處休息，仁霆立了帳篷，於傾卻把裝著古雷魚的保鮮裝置放進了帳篷，細致地關好門，然後這才和仁霆並排坐下。
選擇這裡休息是有理由的，他們來時急著找古雷魚的蹤跡，錯過了很多的風景，其中有一處長滿熒光苔蘚的鐘乳洞區，億萬年才形成的奇景在五顏六色的熒光映照下，美輪美奐，宛若仙境。
便是這裡。
當時路過這裡，兩人都步下稍緩，左顧右盼，可惜沒能細看，便匆匆過去了。這次中途休息，即便沒有商量，但最後選擇的地方卻都是兩人想要暫時停留的世界。
鐘乳石倒掛，水流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好像大自然彈奏的樂聲，富有節奏。河裡的魚因為長時間食用這些熒光苔蘚，因而也泛著淡淡熒光，這光並不明顯，落在普通人眼裡眼前恐怕隻有一片漆黑，無儘恐懼。但在超級人類眼裡，眼前卻是另外一個世界，尤其是在仁霆眼裡，簡直美的五彩斑斕，如夢似幻。
一群黃色的遊魚在湖麵上盤旋，偶爾會有一條紅白大魚甩著昳麗尾紗緩緩浮出水麵，驚的小魚四處逃竄，身上的光時而白色，時而藍色，又時而黃色。
好似……就連那空氣裡，都是霞光不斷。
仁霆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的視線就落在了於傾臉上，被熒光照亮的麵孔始終肅穆，但眸底的光卻是多變的，仁霆在那深處看見了柔軟和溫度，還有一絲難得一見的癡迷讚歎。
仁霆會心一笑，真希望於傾能夠看見的美景和自己一樣，畢竟體質差距巨大，因而這世界，也看的朦朦朧朧吧。
突然間，於傾的視線轉過來，與仁霆的目光筆直撞上。
仁霆不閃不躲，大大方方的隻是笑。
他知道於傾能看見他的臉，卻肯定看不太清楚，所以他便肆無忌憚欣賞眼前的美景和美人。
“看我乾什麼？突然發現我帥的驚天地泣鬼神？突然愛上我了？”仁霆逗於傾。
於傾卻開口說道：“徐金。”
仁霆笑容稍緩：“怎麼？你說的是警務係統的那個徐金？”
於傾點頭。
“我不太熟，但他是我爸的人，有什麼事嗎？”
“初賽他找上我，卻是要問你。”
“噢噢噢噢，我倒是忘記說了，你男人我呢身份有點兒奇怪，上城區有名的私生子，上不得台麵的那種。但我老爹和我老娘是真愛，這一點毫無疑問，唉……反正一團亂麻，老頭子生怕我吃虧被騙，所以你懂……彆管他，我的人生我自己能拿主意。”說完，仁霆往於傾那邊蹭了蹭，擠眉弄眼地笑，“你說是不是，我這點兒看人的眼光都沒有嗎？”
仁霆說的曖昧，以為於傾看不見，又對他做怪臉，卻不知道於傾的雙目視物的能力雖然不如S級體質，但也隨便達到了A級。生物能量激發的是人體內的潛力，是從內而外全麵的提升，五感更是在開發的優先區，在他眼裡的地下世界，即便有著一點點的光，便是無儘的燦爛。
因而，仁霆的那總是表情豐富的一張臉，落在於傾眼裡就是這黑暗世界裡的光，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總會讓他的目光停駐。
於傾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便選擇了視而不見，然後看著這人頑劣的笑，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嘴角也跟著軟了幾分。
“於傾，我餓了，我想吃咱們帳篷裡的魚。”
“……”於傾不語，嘴角的笑容微斂。
“哈哈哈哈哈！”仁霆捂著肚子笑，拍了拍於傾的肩膀，“你好有趣，怎麼都逗不夠。”
於傾抬手打開他的手腕，將頭偏到了一旁。
仁霆笑的更是放肆，錘著地麵哈哈哈個不停，最後說：“行了行了，我不動那魚，我給你抓魚，咱們吃現抓的，總可以了吧？”
說話間，仁霆起身步入水裡，水沒過了腰，於是透明的泡沫瞬間覆蓋全身，熒光閃耀，身影越發清晰。
於傾眼眸微眯，視線停駐在仁霆身上，久久無法收回，直至那人完全沒入水裡，他才眨了眨眼，調整視距，於是便看見水麵翻湧，魚兒逃竄，一個人形態的修長身影在水麵下閃耀著熒光，恣意遊動，時而身體擰轉，時而蓄勢待發，直至水麵破開，他扛著一條三米長的大魚一步一步地踏上岸來。
“砰”的一聲。
還在掙紮的大魚落在了於傾的麵前，仁霆一腳踩在還想跳回水裡的魚頭上，說：“看著挺漂亮，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保險起見，吃熟吃吧。”
於傾點頭，幫著仁霆壓住了魚身，看著仁霆收斂力氣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魚頭，也沒能將魚敲暈，便說：“我來。”
仁霆被換下，忍不住的叮囑：“你也輕點，彆把魚頭敲碎了，我最喜歡吃魚頭湯。”
“好。”於傾抬手，控製力量，從輕到重，第三下“咚”的一聲悶響，魚身僵直，終於暈了過去。
仁霆隨身戴著一把軍工匕首，細細長長的銀色匕首，握在手裡的部分是一個微型的反應爐，最長可以製造出兩米的粒子刀刃，可以輕易將任何的物體一分為二，大魚落在他手裡也不過就是幾刀的事情，就將魚頭魚肉魚骨分門彆類地擺在了於傾麵前。
於傾在一旁架起篝火，特殊的燃料無視環境，即便在水裡都能燃燒，很快就將鍋裡的乾淨水燒至沸騰，於傾先下了魚骨，隨後又下了魚頭，等熬煮片刻就可以下魚片了。
魚肉的香味飄散迷茫，仁霆在身後說：“你織布來我耕田，夫唱婦隨，人間美景。”
於傾轉頭看他。
仁霆傻乎乎地笑，嘴咧的很開，於傾能夠感受到他發至內心的快樂。
於傾收回目光，垂眸看著咕嚕嚕滾開的魚湯，嘴角微勾。
兩人在地下河吃了一餐魚片火鍋，湯裡隻撒了一些鹽沫，甚至沒有更多的調味料，魚肉的味道也有些腥。但不知道是魚實在新鮮，還是這裡的環境極好，在仁霆那故意爭搶的孩子氣舉動裡，於傾卻比平時吃的多上了許多許多。
偶爾於傾抬眸看去，就看見仁霆眉開眼笑的一張臉，於是心情總是維持在一個極好的程度裡，微微勾著的嘴角似乎也忘記了自己曾經總是拉得很直。
“有點兒不夠吃。”仁霆在確認於傾不再吃了之後，端著鍋連湯一起喝進了肚子，還意猶未儘地開口。
於傾說：“再抓？”
仁霆睨著他笑：“有心了，就這樣吧，一會回到車裡我有吃的，餓不了肚子。”
“走？”
“走吧。”
價值不菲的古雷魚又被兩個人背在了背上，所有的野外用品都變成圓形的小球掛在仁霆的身後，又長又粗的保鮮裝置遮擋了小球的存在，就像擋住了狐狸的尾巴，於傾盯著找了一會兒，實在看不見，這才作罷。
但是眨眼間，眼前卻會時不時地閃過那小球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模樣，叮叮當當地碰撞著，滴溜溜地滾來滾去，於是也連帶著將仁霆的背影回閃了一次又一次。
回過神來，於傾突然覺得小腹有點熱，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於傾蹙眉，深呼吸一口氣，邁著發軟的腳低頭往前走。
是魚有毒嗎？
於傾開口：“6789幫我看一下。”
沒等6789有反應，走在前麵的仁霆停下了腳步，看著他麵色古怪地說：“原來你也覺得不對勁啊……我還以為……”
6789說：“你身體裡的雄性激素超標十倍，需要我幫你調整嗎？”
於傾急忙說：“需要。”
頓時生物能量湧入身體。
生物能量並不是萬能的，但人類身體的任何反應都脫不出“生理”二字，既然生物的變化，生物能量總是有辦法應對。
幾個呼吸間，那讓人煎熬的灼熱溫度就淡了去。
於傾背後冒汗，鬆了一口氣，這才抬頭去看仁霆，頓時心中一緊。
仁霆的眼眶很紅，呼吸沉重，但眸子卻是極致的黑，黑而沉，像是吞噬了無儘的光芒。但是當仁霆發現他在看他，那眼眸又在快速地閃爍，隱忍壓抑，繼而長出一口氣，說道：“我們兩個人的情況一樣吧？”
於傾點頭：“那條魚。”
“既然一樣，需不需要互相解毒？”仁霆這句話說得很快，然後期待地看著他。
於傾揚眉：“我已經沒事了，需要我幫你嗎？”
“啊？”仁霆的表情扭曲，連連變化，最後難得怨怒地說，“你怎麼動作那麼快？”
“……”
仁霆氣的咬牙，最後腳下一踏水麵，轉身快步衝出，說道：“算了，你自己慢慢走吧，我先回車上了。”
“？”
一轉眼，仁霆躍入水中，轉眼就沒了蹤跡。
“……”於傾。
仁霆一離開，四周圍就安靜了下來，地下河水在腳邊靜靜流淌，鐘乳石的落水滴滴答答個不停，一時間，於傾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於傾並不怕黑，也勇於麵對任何的環境。但仁霆離開的委實太過突然，刹那間的安靜之後，於傾站在原處，愣了好一會兒的神。
他知道仁霆似乎生氣了，但委實不知道仁霆在氣什麼。
後來想了想，他問6789：“你能幫仁霆嗎？”
6789回答：“應該可以，但是他現在距離你太遠。”
“我找到他，就可以？”
“應該可以，到時候牽著他的手就可以了。”
“好。”
有了目標，於傾的執行力向來滿分，他迅速回到河裡，沿著河流逆流而上。於傾速度極快，一刻不停地狂奔，轉眼就過去了十分鐘，卻始終沒有發現仁霆的身影。
他扣響耳機：“仁霆？”
沒有反應，距離太遠。
於傾抿緊嘴角，又加快了一些速度，他不清楚S體質的抵抗力有多強，但是那滋味兒他體會過，很不好受。
又過二十分鐘，於傾在地下繞來繞去，終於回到了百米層內，他再次敲響耳機，喊：“仁霆？”
“乾嗎？”這次仁霆回答了，聲音懶洋洋的，還有些沙啞。
“在哪兒？”
“車裡。”
“好，等我。”
“……等你？你不是解毒了嗎？呃不是，你就在附近？老天，你慢一點慢一點，不用急的……”
於傾正狂奔的速度驟然減緩，疑惑蹙眉：“什麼？”
“內啥，咳！你慢慢來，我正在解毒。”
“需要幫忙嗎？”
“……算了吧。”仁霆的語氣喪到不行，說完就斷了通訊。
於傾確實慢了下來，但也很有限，牽掛仁霆的傷勢，腳下步伐不知不覺間又大開大合走的很快，最後百米好走許多，不多時就來到一片地下湖泊旁，他在水裡急速遊過，驚擾了無數地下生物，這裡還有富有攻擊性的魚類，但沒等看清於傾身影，就失去了目標，轉眼的功夫於傾就潛過了一個水中洞穴，再一抬頭就看見了仁霆那輛金色的懸浮車在水中靜靜的漂浮。
他手腳用力，往上一竄，就來到了懸浮車邊上，敲了敲車門，又足足等了十多秒，門才姍姍打開。於傾上了車，目光就筆直地落在了仁霆的臉上。
仁霆臉上還有未散的緋色，額頭密布著一層薄薄的汗水，被他看著，目光閃爍，還有一點點微微的倦意。
於傾眉心蹙緊，麵色凝重：“毒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