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時間，場麵冷寂。
很多人都被於傾的氣息壓著, 忍不住地退了一步又一步。
於傾往前走, 這些人就往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耳邊傳來風聲，有個不怕死的衝上來，於傾側身就是一腳, 直接將那人淘汰出局。
這一下, 所有人都確認, 於傾是真的不在乎增加寵物數量。
怎麼會不在乎？
要想獲得好名次, 飽食度是關鍵啊！
這個於傾瘋了嗎？
他不想贏比賽了？
事實上, 於傾還真不想了。
他牽掛外麵的情況，都一心一意要衝出賽場，這些人這時候跳出來不是送菜的？於傾巴不得他們一擁而上, 自己一口氣再增加個五六十個蛋蛋, 直接原地淘汰，豈不是很好。
按理來說, 他們兩邊人馬碰上, 也是算是求仁得仁, 雙方互相拉著對方下水，淘汰出局。
奈何於傾有了“赴死”的念頭，這些人卻還在“垂死掙紮”，被於傾這毫不猶豫的出手嚇得差點咬了舌頭，於是第二個“反擊者聯盟”的成員才被於傾淘汰出局, 就已經有人嗖嗖嗖的往後退, 轉眼就沒了蹤影。
有人逃走, 就有第二個，接二連三，圍著於傾的人越來越少，就連那個“頭領”，在看清楚同伴的退意之後，也隻能一咬牙：“算了，放你一馬！”
嘴裡說著狠話，自己卻轉頭就要走。
於傾去一抬手，就抓向了他。
想走？
沒那麼容易！
這人反應倒是快，嚇得往後跳堪堪躲開了於傾的手，然後倒退著一陣踉蹌，躲在了樹後麵探頭：“你乾嗎？你彆過來啊？我告訴你，我現在和他們取消聯盟，你攻擊我就是違規，會被淘汰。”
於傾眼睛一亮，腳下更快！
這位“首領同誌”瞬間嚇了淚崩，轉身就跑。
委屈。
乾嗎衝著我來啊？我哪裡說錯了，我改還不行嗎？
“首領同誌”並不想死，奈何隻有他開口說自己脫離了同盟，於傾也隻能追著他跑，這一追一逃就是數百米。
直至“首領同誌”繞來繞去的選擇往回跑，於傾這才停下了追殺的腳步。
從這裡看，距離賽場的邊緣也不遠了，隻要再爬過兩個山頭應該就到了……於傾不想再耽擱時間在這種沒有意義的追逃上，乾脆利落的轉身就往走。
好一通鬨劇。
天網觀眾紛紛笑出聲來。
然而仔細琢磨，還是不懂於傾要乾什麼。
“總覺得於傾是在故意淘汰自己。”
“同感。”
“他走的方向，不會是要自己離開賽場吧？”
“乾嗎啊？瘋了嗎？”
不懂。
沒有人能夠看懂於傾的選擇。
就像當他將那些對手，還有那些火光，拋在身後，毫不遲疑的奔向黑暗的時候，也沒有人看清楚他肩膀上承擔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重量。
……是命，一條條的，可能很多，也可能隻有一條，卻是他最在乎的人……
他沒辦法留下來，他無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於傾固執的往前走著，滑下山坡，再從一塊巨石上一躍而下，隨後邁過一條小溪，正準備繼續走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6789的聲音：“等等，傾傾，我又捕捉到那個熟悉的信號，你往左邊走，應該不遠。”
於傾腳下停頓，看著就在不遠的賽場邊緣，一動不動。
6789在耳邊說：“試試嘛，你走這一路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外麵要發生什麼也早就發生了，我們先收集消息，萬一不像你想的那麼嚴重呢？”
於傾嘴角抿緊，沒有妥協的意思。
6789卻又說：“而且這個信號是我在於哲身上察覺到的，很特殊的一種信號，我應該很容易就可以進去，說不定這個人和於哲有關係。”
於傾轉身，往左邊走。
又走了百米左右，於傾繞過一片荊棘樹林，最後放輕腳步踏上一塊巨石，矮下身子探頭看去。
這裡燃燒著篝火，一群人圍繞篝火團團坐著，氣氛平和。於傾像是在篝火邊上看見了楊文成和文禮果，然後又看見了上午在海島裡遇見的幾個a級，最後當背對著他的男人轉過頭來，於傾看見了虎猿那張熟悉的臉。
虎猿聽見動靜轉頭過來，在視線和於傾對上的瞬間，刷地站了起來，仰頭，瞪大了眼睛。
從巨石上緩緩直起身來的男人，像是一頭黑豹，悄無聲息，卻又充滿了震懾力，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時候，眼眸星亮好似有著宇宙蒼穹，壓迫感十足。
虎猿的喉結上下滑動，額頭隱約有著細密的汗水溢出，一想起自己驚鴻一瞥時看見的那件內甲的花紋，心臟狂跳。
於傾也在看虎猿。
目光審視。
6789在耳邊說著：“沒有錯，虎猿身上有種特殊的信號可以連接外麵，不過是單方麵的接收，我需要反向衝浪，大約會消失三秒，三……二……一！”
6789的聲音消失，於傾嘴角抿緊，打量虎猿。
兩人對視間，倒是楊文成驚喜地站起來：“於傾！”
一開口就打破了格外緊張的氣氛。
於傾將目光從虎猿臉上移開，看向楊文成，又看文禮果，然後點了一下頭。
他不說話也不動，他在等6789回來，在更多的消息回來之前，他不能確定虎猿是友是敵。
好在楊文成雖然看似已經和虎猿他們在一起好些時候了，但這個時候還是選擇起身，走到於傾腳下的石頭邊上，與文禮果一起，三人一組的立場很明確。
6789離開的時間比它說的久。
三秒過去，於傾的耳邊還沒有6789的聲音，對於通過數據流動的ai而言，瞬息間都可以逛遍整個宇宙，過了三秒還沒有反應，這讓於傾的眉心瞬間就蹙緊了。
於傾蹙眉，眼神就冷銳，虎猿仰頭看著他，想到上午發生的那些事，隻道於傾對他警惕，他抿緊嘴角，正準備解釋，又看見於傾的眉宇舒緩，表情眼見著柔軟了下來。
6789回來了。
雖然比預計的長了三秒鐘，但到底回來了，並且還帶來不少的消息。
6789首先回答了於傾最在乎的一件事：“外麵風平浪靜的，沒有太空大戰啦，雖然一個小時前在脈輪星係的邊緣有零星戰爭發生，但沒有什麼傷亡消息，而且也沒有聽見軍方調派軍隊的消息，所以霆霆們應該都很安全，於哲應該也還好啦。”
“還有，這個網絡好神奇，好大好大好大，無敵的大，我剛剛刷了整個新宇宙，打包了不少數據回來，你等我先看看，看完了再告訴你呀。”
於傾表情緩和，從大石上跳了下來，然後對著楊文成兩人點頭：“怎麼在這裡？”
楊文成最會察言觀色，之前將於傾臉色不好，便沉默著沒有多說，如今看他表情便放鬆下來，抱怨道：“那些人跟瘋了似的，到處攻擊人，還放火燒山，我們被一群人追著跑了很久，後來遇見老虎他們才被救下來。”
於傾看向虎猿，打量著他，直到看的虎猿臉色忐忑，才說了一聲：“謝謝。”
虎猿調整表情，露出笑容，搖頭：“知道他們是你的朋友，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幫忙。”
這話說的未免過於諂媚了。
楊文成揚眉，心想還有比我更會抱大腿的？
虎猿老臉一紅，乾咳一聲，說：“不用看我，實際就是這個原因，有一說一，我虎猿承認的人，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雖然外麵都在傳我心狠手辣，但對自己人向來仁義，這就是我的為人處世。”
於傾對他身份有些懷疑，點了下頭，開口：“一起走。”
一來虎猿的示好，他看不出敵意，二來於傾需要調查他身上的信號來源，因而於傾還是第一次開口和人結盟。
虎猿表情變化，繼而露出笑容：“好好好，一起走，一起走。”
隊伍再次壯大，加上於傾，隊伍裡有五個a級，還有文禮果和楊文成兩個b級，除非遇見s級，遇見任何人都有對抗的能力。
不過此時已經晚上九點過，距離比賽結束沒有多久了，這裡所有人的寵物飽食度都維持在一個及格的程度，反而於傾那微微閃著紅光的蛋蛋大軍讓人急迫感十足。
然而於傾並沒離開，選擇和大家一樣圍在篝火邊上，等著比賽結束。
楊文成看著於傾身後的蛋蛋大軍，歎為觀止：“於傾，你這是變成“殺人狂”了嗎？怎麼這麼多寵物？”
虎猿乾咳，表情尷尬，抱拳對著於傾晃了晃。
於傾點頭受了。
楊文成左右看一眼，說：“和老虎有關啊？”
虎猿苦笑：“上午在島上遇見過，打了一場，所有的b級都被於傾一招淘汰，這樣的戰鬥力，恐怕和維京差不多了吧。”
“你a級了？”楊文成驚訝。
於傾點頭。
楊文成羨慕：“真好，我也要努力了，你看！”他比劃著身後的八個藍色蛋蛋說，“我和小果兒組隊，我們兩個人都努力喂滿了飽食度，還不錯吧？”
於傾再次點頭，眼底有笑。
都是藍星下城區出來的，知根知底，更是清楚楊文成以前是個什麼樣的混混，如今卻能自己走到這個程度，雖說有於傾那支藥劑的幫忙，但要是楊文成自己不努力，結果也是早早的被淘汰。
其實這樣踏踏實實的楊文成，在天網直播間也累積了不少的人氣，他的野外生存能力不錯，賽前惡補的知識儲備量也還行，最重要的是他一路守護文禮果的姿態，傻乎乎的，總是受傷，卻當真暖到了心坎兒裡，為文禮果搏了命。
固然像於傾這樣的強悍姿態會被更多人喜歡，但像楊文成這種的“寵妻”行為，也是蘇極了。
不過十天的比賽，文禮果的目光都不再在於傾身上繞了，坐在楊文成身邊也不說話，臉上隻有傻嗬嗬的笑容，時不時的就要看上楊文成一眼，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稀罕。
被人這樣捧在手心裡的日子，文禮果很珍惜，更是知足。
兩人關係微妙變化，於傾倒是沒看不出來，但兩人能夠留到現在，還有一個不錯的成績，他倒是挺高興的。
心事放下，他拿起樹枝撥弄篝火，“劈啪”一聲，火星升騰，照亮他沉靜的眉眼，安靜地聽著6789在耳邊的低語。
“這個網絡的脈絡很奇怪，防禦性很強，而且經常變化，在裡麵遊走缺少一些自主性，但極其隱蔽，感覺像活的一樣，和我身上的生物能力有些共性，我懷疑這也是一種生物能量體。”
“就是這種能量體在破壞聯邦天網的信號，扭曲磁場，導致天網無法在這個宇宙覆蓋，但這不是天生的，更像是一種特意的布置，主要的終端位於脈輪星係深處一顆星球，防禦力很強，我被拒絕進入。”
“不過除此以外，因為生物能量的共同性，我大約隨時可以接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網絡管理權。”
“需要我接管嗎？”
於傾微不可查地搖頭。
“好的，暫時以訪客身份登陸，發現繆斯星球內部網絡使用頻繁，大量的信息在我們腳下進出……於傾，星球深處有一個軍事基地。”
“……”於傾的睫毛抖了抖。
“和脈輪星域的終端一樣，我無法進入內部，那裡的防火牆很特殊，我暫時沒有破解方法。”
“需要我嘗試一下嗎？”
於傾撥弄著火堆的動作大了些許，火苗再次升騰，算是反對了6789的冒險。
沒有打起來就好，至於他們究竟在做什麼並不重要，如果說聯邦軍團和宇氏舊部必又一戰，他也希望是在和他們討論過後再發生。
所以在那之前，等仁霆回來，他會和他深談一次。
轉眼間，又是一個小時過去，已經十點半了。
距離比賽結束隻剩下一個半小時。
有一群計劃者看見火光跑了過來，但是在看見這裡的人後，猶豫了一下又離開了。
又過二十分鐘，突然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森林深處緩緩走來，身後飄著二十五個寵物，臉上的有些淡淡的藍光，他一步一步，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所有人聽見動靜看過去，森林裡的身影清晰，竟然是維京。
維京一出現，所有人都警惕地站了起來。
維京咧嘴一笑：“你們都在這裡呢？”
然後他的視線落在於傾身後那一大團的蛋蛋大軍上，盯著看了幾秒，突然眉梢一揚，伸出粗壯的手指指著問：“那是誰的？”
短暫的沉默，是楊文成先說：“我的。”
然後是虎猿攔住楊文成，上前一步說道：“是我們的，有什麼事嗎？”
維京打量了一圈，視線落在了於傾的臉上，最後牙齒一咧：“是你的吧？”
虎猿和楊文成都沒攔住，於傾點頭：“是。”
“哦。”維京盯著於傾看了幾眼，轉身扶著樹，搖搖晃晃地走了。
當維京的身影消失，楊文成長出一口氣：“幸好他以為於傾是b級，否則就……這個戰鬥瘋子。”
虎猿也在點頭。
比賽就要結束了，於傾也不想橫生事端，自然就沒有解釋的必要，和大家一起坐回到了篝火邊上。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走，十一點到了。
遠處傳來巨響，還有尖叫的聲音，楊文成舔了舔嘴唇，說：“一開始還覺得這個比賽很溫柔，沒什麼危險，誰知道越到後麵越瘋狂。”
虎猿說：“你們在d賽區鬨得那麼大，之後話題不斷，雖然因此被淘汰了很多人，但留下的不少都收獲了比預期多的人氣。要知道來這裡參加比賽的，不是誰都想要拿第一，他們求的無非就是關注度。如今有樣學樣，恨不得一個人把這個賽場毀了才好。”
楊文成嗤笑：“那是因為d賽區有孤蒙和x，而且網上都在傳x也是個s級，也隻有兩個s級的戰鬥力才有那麼大威力，這裡……就剩下一個丘子湛了，他和誰打？”
“丘子湛是軍方的人，很注意形象，彆說和低等級的打，就算和孤蒙打都很少全力以赴……有消息傳說，丘子湛是特彆行動隊的，就是那種單兵力量很強的戰士，來這比賽有彆的任務，真要打起來，孤蒙不是他對手。”
“那他遇見楚霆呢？楚霆不是ss級嗎？但隻是軍團長，應該沒有需要親身上陣的必要吧？所以誰強一點？”
於傾聽到這名字，抬頭看過去。
虎猿見自己被所有人看著，於傾也看著自己，斟酌了一下後，說道：“絕對力量下，肯定還是ss更厲害，而且楚霆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戰士，要說和丘子湛正麵對抗，丘子湛是肯定贏不過他……但是吧，特彆行動隊是會執行護衛、搜索和暗殺任務的，所以要論真正的殺傷力，我覺得丘子湛肯定更會殺人。”
“嘖……”楊文成咂舌，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畢竟他們這些計劃者們在比賽裡，打打殺殺，都有底線，再加上醫護機器人在頭頂上盯著，到現在還沒有出過人命。所以說到殺人，心裡本能還是怕的。
虎猿說著這些事，其實也連猜帶蒙，但見大家都感興趣，就繼續說道：“而且楚霆是楚辭元帥的獨子，這輩子也沒有經曆什麼大戰役，雖說肯定軍事指揮是滿分，但要說心性磨礪的肯定沒有丘子湛深，所以怎麼說呢，哈哈，這看爹的世界。”
楊文成用胳膊撞他：“直播呢。”
虎猿擺擺手：“我說的都是咱們老百姓都知道的事兒，閒聊兩句，我不信他們還真的動手抓我。”
“好了好了，不說了，回頭真的抓你，你又怨我。”
“怎麼可能，一次兄弟一輩子兄弟，生死富貴還是兄弟。”說完虎猿隱蔽地看了於傾一眼，乾笑了一下。
於傾將這些都聽在耳裡，記在心裡，嘴上雖然不說話，但是眼眸被被那篝火照的異彩斑斕。
就在這時，森林深處傳來大開大合的腳步聲，樹木發出“嘎吱吱”斷裂的聲響，就像被什麼東西推著，樹影搖晃，朝著他們筆直而來。
待得樹影搖晃，那個巨大的身影再次出現，但沒等看清楚他臉，卻先有一個人被丟了出來。
“哎呦！”
那人叫了一嗓子，趴在地上也不敢動。
火光照亮了他的臉，竟然是之前在於傾急著“自殺”時候，遇見的那個“反擊者聯盟”的小首領。
維京去而複返，一出現就目光直視於傾，說：“他說，你是a級了？”
於傾看他。
維京低頭看向這人，甕聲甕氣地又說：“還是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