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鬼確實感覺到了【家族徽章】的強大。
確切說, 根本不用感受，溫時拿出徽章的瞬間，那股不容忽視的氣息就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這枚徽章的主人很強, 雙方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有靠山的情況下，溫時再開口時, 說話自帶誠意。
“廠裡要選我當新的美麗心靈代言人, 我對清嶸哥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我向您保證，我會照顧他，無論貧窮富貴健康或者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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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血液流通不暢, 造成大腦缺氧，連帶思維能力都在下降。溫時及時收聲，咳嗽一聲道：“總之，我會竭儘全力保護清嶸哥。但我需要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 伯父，您能告訴我有關大廠的事情嗎？”
老人鬼沉默了一下：“不告訴, 你會打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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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同意交流後的第一句話是：“大廠生產的美靈液，是拯救人類的福音。”
溫時順勢問下去：“美靈液，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老人僵硬地轉動脖子, 因為部分的血肉幾乎沒了，僅靠著骨頭的支撐做著轉動。
溫時知道這是引起了對方的懷疑，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美靈液，但他很淡定地表示：“我太純潔了, 沒用過那東西。”
老人鬼不知道有沒有信這番說辭，但還是回答了他問題：“美靈液當然是用來美化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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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扯淡嗎，這廠裡的人就沒少用美靈液, 但是他一個好人都沒看到。
老人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屑，全身上下的骨頭變得烏黑, 同時間他的語氣充斥著憤怒，像是要把溫時拆骨入腹似的：“如果不堅持塗抹美靈液，很快就會被汙染，變成怪物！大廠的美靈液，是全世界最好的美靈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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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他想得有很大出入，原以為老人鬼會憎恨這間工廠，厭惡這裡所有的一切，但看他現在的樣子，明顯是把美靈液供奉在了神壇上。
溫時忽然問：“您覺得這家工廠的管理者是個好人嗎？”
“當然不是。”老人冷嗤一聲，“從改良版的美靈液開始，美化心靈的效果已經少了，但抗汙染效果卻更好！不像初代美靈液有很大的副作用，容易導致兒童發育遲緩，智商偏低。”
他幽幽歎道：“我兒子就是初代美靈液的受害者。”
溫時麵無表情想，他可不覺得簡清嶸智商偏低。而且那個身高，也不像是發育遲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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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鬼：“我又不是科學家，怎麼知道？反正美靈液能拯救世界。”
他用無比虔誠的語氣說：“大廠是唯一一個授權能夠生產增強版美靈液的工廠，其他廠隻有初代和改良版美靈液的生產權，這得歸功於老廠長在大洋彼岸的一家醫院有些人脈，就是那家醫院配製出了美靈液的秘方。”
聽到醫院兩個字，溫時下意識脫口而出：“弗蘭克醫院？”
老人鬼的骨頭上下晃動兩下。
儘管已經死亡多時，他的語氣仍舊帶著強烈的顫抖和敬畏：“這是一家有大愛的醫院，後來他們還在工廠附近設立了療養院。”
“……”
溫時可以確定，兩個副本的時間線不同，大廠的世界明顯要更加現代化。
這麼看來，弗蘭克醫院的曆史要比他想象地還要漫長，隻不過就目前來講，這段曆史中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黑暗，血腥和扭曲。
“您是怎麼去世的？”擔心激怒老人鬼，溫時問這個問題時，稍微離遠了一些。
“我不記得了。”出乎意料，老人鬼異常平靜：“我隻記得有段時間我身體不舒服，我還擔心被汙染了。好在清嶸這孩子孝順，沒日沒夜的加班，讓我每天都能用上美靈液。之後，之後……”
泛黑得骨頭上出現一條條血線，幾乎隻剩下一張麵皮的臉孔開始抽動，老人鬼的神態瞬間猙獰，一股寒流在裡屋胡亂衝撞，除了屍骸身下的椅子，周圍的家具全部東倒西歪。
當他失去理智的時候，有著同歸於儘的衝動，【家族徽章】的威懾力跟著喪失。
溫時儘量降低存在感，慢慢往後退。
一回頭，正好撞上了簡清嶸，對方的身體竟然沒有看上去那麼單薄，溫時手不自覺下滑，居然摸到了腹肌。
手感很不錯，見鬼的發育遲緩，老人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意識到這個動作類似揩油，溫時及時收手：“伯父好像生氣了，先出去如何？”
簡清嶸視線在他的手上多停留了幾秒，隨後淡定地扶起地上的香爐，點燃三炷香，蒼白的指尖在微弱的火苗中顯得更加尖細，他對著牆上的黑白照片拜了拜，再插進香爐。
老人鬼平靜下來，重新靠回椅子上，沒了動靜。
簡清嶸：“他老人家很久沒有開口了。”
廢話，死了怎麼經常開口？但溫時自然不可能這麼說，隻是配合著點頭。
“既然我父親喜歡你，有些事就算了。”
輕飄飄的一句算了，溫時認為指的是自己偷看日記本的事情。
後半夜溫時沒有拉開抽屜，再被抓到的話，恐怕不會善了，他在腦海中不斷回想著先前看到的日記內容。
簡清嶸的行為舉止很奇怪，他不是第一次撞鬼，知道加夜班會遇到什麼，還是會主動幫忙或者一起值守，更奇怪的是簡清嶸每次撞鬼之後的反應。
……他在喊他們的名字。
“名字。”溫時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問少年的名字。這並非單純地遺忘，而是有什麼力量讓他在被動忽略，不然人與人交流，問年齡之前，肯定會先習慣性詢問姓名。
算了，這個等明天見到少年再說。
老人的死明顯也不簡單。
溫時第一次開始懷疑簡清嶸的孝子身份，這美靈液絕非什麼好東西，老人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裡，簡清嶸卻在不斷給他提供這東西。
溫時默默歸攏著現有能確定的信息：被怪物抓傷會導致感染；美靈液用多了導致產生藥物依賴，工廠裡的工人在死之前，對美靈液的需求會更加迫切。還有，死在工廠裡的人，死後都陰魂不散地聚在這裡。
他以為今晚會睡不著的，沒想到翻了個身，在思忖間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迷迷糊糊中溫時被巨響聲驚醒，動靜非常大，沒過多久，一聲慘厲的叫聲破空傳了過來。
轟！
轟轟！
溫時愣了一下，老人鬼不是已經消停下來？
很快他意識到這幾乎翻天的動靜不是來自裡屋，而是外麵。
溫時跑到窗邊一把拉開簾子，乍一看見密密麻麻的人頭，險些朝後栽倒。月光下，這些怪物手腳並用速度奇快，正在朝宿舍樓上攀爬，大部分潮水般湧入前三層的窗戶，但還有不少小部分身強力壯的男性怪物，開始朝三樓以上爬。
其中一隻看到了溫時，腐爛的半邊臉頰扯出駭人的笑容，一排牙齒又尖又細，上麵還掛著血沫。
活人的味道吸引他加快了攀爬速度。
這場景，活脫脫的一出現實版喪屍圍城。
溫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祈禱遊戲做個人，千萬彆把他丟進一個末日副本，他可不想和一堆活死人周旋。
窗戶鎖得很嚴實，但溫時不認為玻璃窗可以阻止這些瘋狂的怪物。
他回頭對簡清嶸吼了一聲：“出去，找宿管！”
三層以上每層專門配了一個宿管，肯定有用。
溫時衝進裡屋，把屍骸背在背上。
老人鬼有些感動。
“伯父，就請最後再守護我和你兒子一程。”
就差沒說為難時候直接把你做暗器祭出去了。
“……”去死，去死，怎麼會有這種混賬！
樓道裡的動靜更大。
溫時一打開門，就看到遠處宿管拿著一個電甩棍，不斷揮砸。
當他稍微走近，發現四層的樓梯口拉了一道鐵門，宿管手中的甩棍擊中怪物頭顱，迸發出大量的鮮血，順著鐵門不斷往下流淌。血肉橫飛的畫麵並不能阻止那些想要擠破鐵門的怪物，他們的胳膊從細縫中伸出，後麵擠著前麵的，如洶湧的浪潮，這樣下去擠破鐵門隻是遲早的事情。
向上跑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四層到五層間同樣拉了道鐵門，每層都屬於一個相對密封的狀態。
溫時忍不住後退一步：“以前出過這樣的事情嗎？怪物襲擊人？”
在隧道時，襲擊者來自被汙染但尚未異化成真正怪物的npc，但現在這些，看外表和攀爬速度也知道是純粹的怪物。
“沒有。”簡清嶸說：“他們隻喜歡吃被汙染的人。”
心靈純淨度大於六十低於七十是汙染階段，六十以下開始異化，根據隧道的經驗判斷，怪物喜食被汙染的人類，但不吃異化者。
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它們開始破例了。
溫時深吸一口氣：“知不知道哪裡來得這麼多怪物？”“大廠後麵有一個療養院，被汙染的人會送去那裡接受治療。”在提到療養院時，簡清嶸黑白分明的眼珠中，夾雜著一絲怪異的微笑：“偶爾也有個例能治好。”“……應該是療養院出了問題，那裡關著不少病人。”
溫時暗罵一句這些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在人口集中的工廠後麵設療養院。
鐵門已經快要撐不住了，這時宿管扭過頭，看到簡清嶸，大喜過望。
他從值班室拿出防護服和電甩棍，招呼簡清嶸過來：“清嶸，你可是我們廠的美麗心靈代言人，你把防護服穿上，去引開他們，我去找救援。”
宿管甚至無視了溫時和他背上的屍骸。
簡清嶸瞳色愈發深沉，在照明亮度一般的樓道內，他的瞳色深處，掠過一抹猩紅。
禍不單行，旁邊的宿舍門突然開了，一個瘦得異常的男人端著盆水，溫時站在簡清嶸身前，等他回頭的時候，這盆水已經直接澆到了對方身上，水泛著一絲異味，簡清嶸的頭發濕噠噠貼在臉上，瞬間變成落湯雞。
“你有病嗎？”不等他罵完，大漢猛地把門合上。
“伯父，你兒子被這麼欺負，你還能忍？”
在他話說完之前，屍骸已經從溫時背上跳下來，就當溫時以為老人鬼是要拳打四方時，他猛地扒到簡清嶸身上，乾枯的麵容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美靈液，美靈液……”
趕在他作出更惡心的事情前，溫時一腳把人踹開。
瘦猴潑得是稀釋過得美靈液，毫無疑問想讓簡清嶸成為怪物攻擊的靶子。
托他的福，溫時又總結出了一條：怪物對美靈液有需求，哪怕老人鬼也一樣。
怪物進攻很有策略，他們具有一定的智慧，不再一味的擁擠，最前麵的幾隻開始大力踹門。
簡清嶸被潑了一身水，宿管眼珠子一轉，直接抱起防護服奔向401。
劍氣帶動風，海浪般卷起真正的驚濤駭浪，一波朝樓道裡的怪物掃去。
鈴鐺的聲音又弱又輕，非專業訓練過得耳朵根本捕捉不到，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