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瘋狂戀愛季(1 / 2)

觀眾的怒意和惡魔的憋屈溫時是一丁點都體會不到。

他現在是全失憶狀態,和彆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為什麼要恨?”他甚至反問惡魔。

惡魔也不可能改變過去,時光回溯中,但凡在這上麵動一點歪腦筋,頃刻間灰飛煙滅。所以它隻能遵照原有的軌跡,加一些無關痛癢的細節發揮,引誘獵物在最痛苦的時刻答應交易,再在離開回溯後收割對方的靈魂。

兩刀已經是極限,惡魔不能再進行重傷,轉而刀尖輕柔地掃過皮膚,留下一道道血痕。

它清楚怎麼折磨人,小孩子精神脆弱,血氣不足,擔心給搞死了,所以選擇最直接的方式:小刀劃皮膚。

既能確保人能感覺到痛感,皮外傷一時半會兒也要不了命。

“很痛吧?”稻草人嬉笑著,“你的那對好父母正在思考怎麼在大眾麵前發言,能更加博取同情?他們是你痛苦的源頭……”

說著,尖銳的刀鋒又在背部留下一道細長的拉痕。

好疼。

但是沒力氣再喊了。

溫時麵色慘白,汗珠從額頭滾落,他短暫地掙紮過一瞬,很快又無力趴在地上。預想中的刺痛再一次襲來前,溫時心臟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明明是黑暗的床下,他卻能清楚看到一隻眼睛。

那是一隻裝在瓶子裡的眼睛,有一絲若有若現的威嚴,正在注視著自己。

對視間,那絲威嚴不見了。大眼珠子似乎閃爍了一下,眸底是令人顫栗的暗芒,仿佛要燃燒出某種暗紅,悄無聲息地焚燒這一切。

“你在……”

未知的恐懼被疑惑替代。

溫時很想問問它,是在憤怒什麼。

軟乎乎的小身板趴在地上不動,再次激怒惡魔,這一次尖刀剛劃過後頸皮膚一厘米,稻草人突然產生一種在被焚燒的錯覺。

一手抖,刀鋒偏了不說,手腕離奇脫力,啪嗒一聲,刀掉在了地上。

和這聲音一並出現的,是瓶子輕微滾地的動靜。

床下的許願瓶動了兩下後,裡麵的大眼珠子突然不見了。

一個黑點飛過來,速度太快,什麼也看不清。稻草人還沒反應過來,直覺讓它捂住空蕩蕩的眼睛,黑漆漆的窟窿裡像是鑽進了什麼東西,另外一股意念透過密密麻麻的稻草空隙,無孔不入。等它再回過神過來的功夫,已經不受控製地抱起了滿身是血的小孩。

草,它被什麼附身了!

身體的控製爭奪戰中,稻草人拚命騰出點時間放了一把火,過去時光裡有人縱火,它也必須遵照軌跡,點燃這裡。

好燙,好熱。

本來身體裡有兩股不同的意識在交鋒已經很難受,偏偏又是它最憎惡的火。

床單和褥子燃燒的速度非常快,書桌,課本……這些曾經房間主人生活的痕跡,在火光中飛速地化為灰燼。溫時淺色的瞳孔被火光照亮,他閉了閉眼,不再去看這一切。

稻草人抱著小孩跳出了窗戶。

街道上,野貓都已經懶得叫了,醉漢還在叫罵,忽然,醉漢揉了揉眼睛,看到對麵一個穿蓑衣的抱著個血淋淋的孩子,那人走路跌跌撞撞,比自己還不穩。

小孩被扔到了垃圾桶邊,醉漢猶豫了一下,一想到這地方有名的亂,酒醒了一點,決定回家。

垃圾桶邊,稻草人痛苦地彎下腰,隻覺得腦袋要炸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入侵它的意識!

節目觀眾才是真的炸了,他們把這種痛苦當成了同情,以為惡魔是在鬼門那邊關出了毛病,出來後的第一單居然心軟了,當它是在同情這個孩子!

“滾,滾出去……”

滾出我的身體。

發不出的呐喊就像是溫時呼喊父母逃跑時的無力,終於,稻草人受不了了,猛地朝街道另外一頭跑去,試圖甩離往身體裡入侵的寄生體。

【靈異無人機】追著稻草人的軌跡一路向前,溫時暫時脫離了觀眾的視野範疇。

《瘋狂戀愛季》的官網留言被瘋狂刷屏:

“出bug了嗎?”

“煞筆玩意兒,我們是在等嘉賓和惡魔的交鋒結果,再不濟拍嘉賓也好。”

“真日天日地了!我快要氣死了,本來看嘉賓流血多少能平息一下情緒,誰要付費看突然放下屠刀的惡魔?!!!!辣雞節目,趕緊倒閉吧。”

……

醉漢走了,惡魔走了,連野貓也跳到另外一堵牆後。

整個小巷陷入死寂。

一大片遊雲飄了過來,遮住天上的月亮,寂寞安靜的巷子裡,喪失了僅存的光源。

忽然,不遠處早就壞了的老舊路燈發出滋滋的響聲,像是漏電,緊接著‘啪’的一聲,路燈竟然亮了。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憑空出現一個人。

地麵積水倒映出一道不修邊幅的身影,男人胡子拉碴,身穿白大褂,明明身材很好肌肉緊實,卻像是個癆病鬼一樣咳嗽個不停,不過總體而言,絕對是個帥大叔。

他說話也沒個正經,站穩後先罵了幾句臟話,咕噥著:“總算把這破鑰匙集齊了。”

頓了一秒,沒好氣道:“辣雞遊戲,你爹我通關了,你不是說通關後可以獲得新生?”

男人得了絕症,幾年前進入遊戲,是最早的一批老玩家,經過不懈努力,終於通關了。

十多年前的老玩家都知道,通關遊戲後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虛擬世界指南》第一條就寫了這點,不過後來經過幾次改版,等到了溫時那幾批,看到的最新一版本這條又被刪去。

冰冷的機械音回答了他的疑問:“你的新生就在對麵。”

帥大叔愣了愣,注意到垃圾桶旁渾身血的小孩,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你這具身體沒救了,我也無權在現實世界創造新的生命體,不過有其他方案,”遊戲回答他,“那是平行世界的你,我可以幫你進入他的軀殼,迎接新生。之後我也會安排好,通關獎勵包含的財富,地位……全部會逐年發到你手上。”

帥大叔沉默了一下,下意識摸了下口袋,忘了才出來還沒來得及買煙,片刻後嗤笑一聲:“瑪德,還以為真撿了大便宜,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

枉費他在遊戲裡累死累活幾年,早知道還不如抓緊時間遊山玩水去。

帥大叔直接朝馬路對麵走去,朝後揮了揮手。

遊戲太了解這個男人的作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讓自己滾蛋。

從來不乾預他人選擇的遊戲,不知為何再度開口:“你撐不了幾年了,那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幼失親,財不來,諸事不利難有善終。”

命運如果有簽文,那他一定是下下簽。

帥大叔停下腳步,遊戲以為他要改變主意的時候,忽然聽他道:“那就幫忙增加點好運氣。”

遊戲:“通關願望不能更改。”

帥大叔略一沉吟:“打個賭如何?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舍棄這條生路?其實吧,做人和做畜生多少要有點區彆,我們就來賭你最不看好,最喜歡玩弄的人性。”

作為第一個通關的玩家,男人是唯一有資格和遊戲平等對話的存在。

這次換遊戲沉默,片刻後,機械音重新響起:“怎麼賭?”

“日後讓這孩子也見見平行世界的自己,做一個選擇,過程怎麼玩你隨意。”帥大叔緩緩道:“不過有一條規則要由我來定。”

帥大叔低聲又說了幾句,最後道:“賭局就在封棺村開盤好了,那地方被老子禍害的不像樣,這小娃娃有能力的話,可以順便收拾個殘局。”

機械音沒有回複,但路燈下,多出一個散發神秘氣息的平安扣。

這代表遊戲同意了賭局。

機械音再也沒有響起,遊戲似乎是離開了。

“瑪德,好歹指個路,診所在哪?”冷風掃過,男人深沉的形象一秒破滅,痛斥了幾句,罵得比前麵的醉酒男還難聽。

一張紙條輕飄飄地落下,提供了最近的營業診所位置。

巷子裡,垃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空氣中充斥著腐爛臟臭的味道。小孩努力撐著眼皮,如果一定要死,他希望死前最後看見的是星空。

可惜天上隻有黑漆漆的鉛雲。

失血過多,溫時嘴唇乾澀,看什麼都模糊。

……好困。

就睡一會兒,一小會兒,在他即將閉上眼睛時,一道陰影壓了下來,溫時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

“握著它。”來人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把平安扣塞進幼嫩的掌心中。

溫時下意識抓緊,是一塊很冰涼的東西,似乎是玉。

“你……”他的唇瓣艱難地動了動,“你想要什麼?”

不問是誰,不問原因,隻是問對方想要什麼。

溫時很絞儘腦汁思考,試圖挖掘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值得彆人圖謀的。

“老子日行一善。”做了個簡單的止血,帥大叔抱著他朝診所走去,“至於想要什麼,你以後也日行一善好了。”

不遠處的自建房,早有準備的夫婦按照約定時間進入房間,屋內空空如也,並沒有燒傷的屍體。

“人呢?”愧疚被震驚打散,韋悅美麗的容顏在火光中顯得猙獰。

她本來還準備受點傷,演繹一出拚命救子的戲碼。

火越燒越大,裴鴻信一咬牙,“先出去。”

自建房變成一片火海,滾滾黑煙衝天而起,然而同一時間,天空中的烏雲卻漸漸散開,街尾,月光無限拉長男人抱著小孩離開的身影,直至從拐角處消失。

……

有人得救,有人遭殃。

惡魔快要瘋了。

他最得意的就是這稻草身子,受到的限製小,鬼門開得時候也能最先擠出來。

惡魔哪裡知道,大眼珠子也很喜歡,凡是含血肉的殼子,比如人類或一般有實體的怪物,都承載不了汙染源,沒有實體的它又無法寄居。

稻草惡魔的出現,對它而言簡直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原本這隻眼睛在回溯中力量進一步削弱,但在看到溫時被虐待時,它是真正的怒了,憑實力擺脫許願瓶,衝進了稻草人的軀殼。那速度甚至比喪屍快上百倍,【靈異無人機】都無法捕捉。

稻草惡魔很想回到垃圾桶邊,趁著獵物進一步意識渙散時,誘導對方交易,但軀殼被入侵的感覺讓它隻能靠衝刺中襲麵的涼風保持清醒。

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想想看,你離開這裡後會麵對什麼?”

稻草惡魔下意識思考這個問題,鬼門後的觀眾根本不在乎發生了什麼,它們隻在乎這兩天憋屈的心情有沒有得到緩解。

顯然,自己不但沒有滿足那些觀眾,反而雪上加霜。

如今鬼門已開,怒火得不到發泄鬼怪們,肯定會選擇遷怒。

想到這裡,惡魔不禁打了個哆嗦。

就是這麼小小的一陣畏懼,大眼珠子進一步嵌入眼眶深處的窟窿裡。

“惡,惡魔。”稻草人嘴巴大張,臉上的口子越來越大。

正在入侵他意識的才是真正的惡魔!一句話誘導自己的心理防線出現縫隙。

月光像是避開了稻草人,任由它在黑暗中痛苦掙紮,大眼珠子已經占據上風,完全可以一步到位。

但這隻眼睛不斷在稻草人身上製造傷痕,不在乎之後會接收一具傷痕滿滿的軀殼,它要讓惡魔的意識徹底潰散前,親身體驗到皮膚被割開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