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排找了個空座位坐下的容遠等人都目睹著這一幕。見容遠疑惑又驚奇，襄馬側身輕聲道：“帕特留斯從二十七的時候擔任靈師管理協會的會長，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十五年了。協會裡除了一些老人，其他大部分人不是被他親手帶出來的，就是他考察以後提拔上來的，所以都對他敬畏有加，這是不管被調任、清洗了多少人都無法改變的。而那位主審判官以前還曾經在帕特留斯的門下學習禦靈之術，雖然不是正式收徒培養的那一種，但也能算是他的學生。”
容遠了然地點點頭，同時略微有點不自在——自從帕特留斯醒來後，襄馬的態度親切地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這讓容遠感覺有點毛毛的，寧願他還是之前尊重中帶著幾分利用、溫和中透著幾分冷淡的模樣。
前方，帕特留斯繼續說道：“阿德萊德在協會擔任副會長期間，多次瀆職、受賄，利用職權謀取私利。而我——”他頓了頓，語氣沉重地道：“我因為朋友情誼，忘記了身為協會會長的職責，選擇了包庇。”
眾人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因為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帕特留斯都是一個公正無私、甚至有些眼睛裡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從沒有想過他居然也會這麼做。
但是……一想到帕特留斯和阿德萊德是曾經眾所周知的摯友、相互扶持的夥伴，眾人又隱隱有些理解——換成是他們自己，在最好的朋友和公正、職責之間選擇，就一定能做出最正確也最無情的選擇嗎？
“但是沒有想到，”帕特留斯麵無表情地說：“阿德萊德並沒有理解我這樣做的原因，反而認為我手中有了他的把柄，害怕我利用那些事為難他，因此心生怨恨，甚至暗中竊取了我的核心靈器資料，勾結暗靈師謀害我！”
阿德萊德聽到這裡，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帕特留斯，心中還存有一些僥幸的想法，卻見帕特留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儘是厭惡和憎恨，頓時明白了。
作為副會長，阿德萊德的能力確實有不足之處，也曾出過一些紕漏不得不請求帕特留斯幫忙兜底，但那些事情就算爆出來了最多也隻是卸任或者罰款而已，還沒有嚴重到要謀財害命的地步。
帕特留斯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帕伊思。
如果那孩子知道，他的母親與彆的男人有了私情，為此暗害了他的父親，甚至差點兒害死了他；同時他的父親又揭穿了他母親的惡行，將其送上了絞刑架——那孩子的未來該會變成什麼樣？
而剛剛的那一眼，就是警告他——不要多說！不許把莉芭玻牽扯進來！
一時間，阿德萊德心中翻湧出了各種想法，但在其他人的目光都看過來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地低下頭，做出一副罪行被當眾揭穿的心虛、害怕、慌張的模樣。
莉芭玻……畢竟是他真心喜歡、甚至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同時……那個女人很門路，說不定能想辦法讓他免罪或者減輕處罰……
長久以來的相處，讓阿德萊德對帕特留斯十分了解。麵對帕特留斯的報複，他一開始十分慌張，但過了最初見到死人複活的驚懼之後，阿德萊德的心情就漸漸平靜下來，甚至開始轉一些其他的念頭——剛才他的反應太明顯了，就算說自己沒做什麼也肯定沒有人相信，但隻要沒有公開承認，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幸好他剛才因為太害怕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當站在對麵的人從狄克換成了帕特留斯之後，阿德萊德的心情竟然比之前狄克差點被定罪的時候都要輕鬆。或許彆人都怕帕特留斯，但他卻是不怕的。因為他最清楚不過了，帕特留斯是個方正君子，是一個真正的好人，就算報複，也最多隻是把自己送進監獄……這樣的話，就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間……而且那位大人還需要自己為他效命，肯定會救自己的……
心思電轉之間，阿德萊德還分心聽到帕特留斯說：“在我……離開以後，阿德萊德認為我的兒子帕伊思可能知道他的那些罪證藏在哪裡，因此再次勾結暗靈師，意圖綁架甚至殺害他！幸好狄克及時趕到救了孩子們！”
主審判官左右看看，見眾人還在消化帕特留斯的這番話，他也沒有聽出什麼破綻來。於是問狄克：“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之前堅決不肯說明其中的原因呢？”
“他是為了維護我的名譽。”帕特留斯道：“但是對我而言，協會會長的位置和聲譽，比不上一個真心為我著想的朋友。”
主審判官聞言，有些敬佩，還有些羨慕，但他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相信帕特留斯的一麵之詞，轉而問道：“關於以上陳述，會長……呃，帕特留斯先生您有什麼證據嗎？”
“我有阿德萊德瀆職受賄的一部分證據。至於他跟暗靈師勾結……”帕特留斯停頓片刻，道：“我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我敢以性命擔保，此事絕無虛假！”
帕特留斯說話的份量與狄克是截然不同的，更何況在座的眾人本來就有感情傾向，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阿德萊德決定再為自己掙紮一下，他鼓起勇氣，痛苦地、愧疚地說：“帕特留斯，我……我承認我以前是做錯了一些事……我對不起你……但是，有些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而且，對我來說帕伊思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怎麼可能暗害他呢？你真的……誤會我了……”
帕特留斯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根本不屑於跟他爭辯。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了，觀眾席中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很快停了下來，一號廳中安靜了片刻，主審判官搖了搖鈴鐺，道：“介於帕特留斯先生的證詞和擔保，狄克·亞利索爾的指控暫時不成立。阿德萊德·利坦恩罪名存疑，暫時收押，審判所將在未來兩周內全力調查此事，屆時再給出結論！本次聽審會到此結束！”
伴隨著一聲鐘響，聽審會結束，許多人下意識地急忙站起來走向帕特留斯，急切地想跟他說兩句話，就連幾位審判官一時間都舍不得立刻離開。唯有莫哈迪帶著幾名下屬立刻上前去把阿德萊德控製起來，將他押往收押室。
狄克知道帕特留斯的身體還很虛弱，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擋在他麵前，阻攔了眾人簇擁在帕特留斯身邊的**。眾人不但沒有因此不滿，反而對狄克露出了愈發善意的微笑——對比阿德萊德那樣的背叛者，狄克這樣沉默寡言又忠誠可靠的朋友簡直像是天使一樣，誰能不欣賞呢？
被眾人突如其來的讚揚弄得麵色發紅的狄克有些局促，就算是他以前身份最顯赫的時候，作為一個武夫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裡也沒有現在這麼受歡迎。狄克下意識地將求助的眼神投向容遠，卻見他雙手墊著下巴趴在椅背上，笑嘻嘻地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很幸災樂禍一般。
狄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隨後，又忍不住相視一笑。
坐在後排最高處的襄馬則是微微眯眼，看著低頭從側門走出去的阿德萊德，嘴角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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