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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簿·靈域 與沫 7771 字 5個月前

瑟瓦肯城門處,數名城衛兵一邊抱著胳膊跺腳取暖,一邊催促門外的行人快點進城。

所有人都知道在這個時候還在外行走是極其危險的,不過總有人因為各種原因被耽誤在路上,也有人牽掛著家裡而匆匆忙忙地從外麵趕來,此刻一個個裹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低頭彎腰,頂著狂風走向城門,想快都快不起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披著灰色毛皮鬥篷的男人,他像其他人一樣將自己的頭臉裹得緊緊的,衣擺在身體兩側瘋狂地飛舞,腳步頗為艱難地走到城門口,將一張令牌給城衛兵,然後又拉下圍巾讓對方看了一眼。

那是一張小有英俊的娃娃臉。

此時此刻,衛兵也沒多少心情仔細審查,粗略查看一番就擺手放行了。男人頂著風走進城門裡,剛要鬆口氣,就聽到附近傳來的一個聲音。

“小哥這是從哪兒回來?”有人用有些輕佻的聲音含笑說:“大冷天的,上來喝口熱水吧。”

剛剛進城的正是萊恩府的門羅。他抬頭從鬥篷的縫隙中往側上方看了一眼,認出坐在二樓窗邊的那人是城主府的財政官亞爾伯特。

他穿著一身潔白如雪、沒有一絲雜色的毛皮大衣,微卷的長發隨意地散落在肩上,星目薄唇,嘴角微微上揚,神情似笑非笑。

門羅低下頭,悶聲道:“抱歉,大人,快要下雪了,家裡還有人等著,小人得儘快回去。”

“嘖嘖嘖……”亞爾伯特搖搖頭說:“萊恩府的狗,看樣子不好當呀!”

原本並沒有打算理會他的門羅頓住腳步,仰頭看去,平靜地道:“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中沒有多餘的情緒,但亞爾伯特卻感覺到一道極為冰冷的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

“哦呀,生氣了?”亞爾伯特笑嘻嘻地說:“開個玩笑嘛!不這樣說,閣下也不會理我呀!現在有時間上來喝一杯嗎,門羅小哥?”

門羅收回目光,略一思索,轉頭朝那棟此刻仍然在營業的酒樓走去。樓上,亞爾伯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在看著門羅從視線中消失以後,他臉上的笑容和輕佻的神情頓時消失,匆匆關上窗戶,齜牙咧嘴地搓搓胳膊,咕噥道:“該死,這鬼天氣也太冷了!”

門羅來到樓上,就見亞爾伯特坐在桌邊,麵對著滿桌的美味佳肴自斟自飲,半闔的眉眼顯得憂鬱而多情。

“午安,侯爵大人。”門羅解開鬥篷行禮,此時他的臉上已經帶上了習慣性的開朗笑容,仿佛現在是老友重逢一般。

“午安,坐。”亞爾伯特點了點對麵的座位,托腮笑道:“一路辛苦了,這種天氣還把人給派出去,你家大人也太不懂得體恤了。”

“職責所在,談不上辛苦。”門羅笑眯眯地說:“倒是侯爵大人,初雪將至,不在家中休息,怎麼還在外麵?您是城主大人的左膀右臂,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兒,可該怎麼辦才好啊?”

“唉,還不是因為某些人總想管一些不該管的事,要不然我也不會放下府裡的嬌妻美眷,跑這裡來吹冷風受罪了。”亞爾伯特哀怨地說。

門羅瞥一眼他那悠閒自在地模樣,可半點也沒看出受罪的樣子來。

不過……這屋裡倒是真的不算太熱。

亞爾伯特飲了一口酒,問道:“案子查的可還順利?”

“什麼案子?”門羅眯著眼睛笑道:“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跟我還遮遮掩掩地來這一套,就沒有意思了。”亞爾伯特放下酒杯,道:“明人跟前不說暗話,城主府對於一些蠅營狗苟之輩也是忍耐已久,所以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話。我雖然彆的不行,但關係還是有一些的。”

“大人說笑了。”門羅彬彬有禮地道:“我此次外出可不是為了什麼查案,隻是奉我家殿下的命令,處理一些救援所的事務而已。也是因為有些人該管的事情都沒有管好,尤其是一些偏僻鄉鎮的村民,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苦了,今年冬天尤其難熬。殿下心善,便命我去送一些物資以幫助他們度過難關。當然,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侯爵大人大概是不太能理解的。”

兩人微笑對視,誰也看不透對方看似溫和的笑容背後到底藏了多少心思。

正在這時,城門口忽然發生一陣騷亂,隔著幾十米也能聽到那邊的慘叫聲、怒斥聲和哀嚎聲。

兩人同時扭頭看去,見城門口竟然聚集了二三十個人,這種場景在這天氣下實在罕見。一個身上穿著華貴皮裘、手上還戴著五六枚寶石戒指的胖子正拿著皮鞭狠狠抽一名城衛兵,口中大聲喝罵著:

“彆給我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這種下三濫的貨,竟然也敢查我的車?知道這車上是什麼嗎?這可是從四通城運來專供城主府的甜青果,毀了一顆,你們這些賤種賠命都不夠!還不給我讓開!”

城衛兵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將這胖子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但因為那人腰間懸掛的一塊金字腰牌,眾人隻能挨著揍苦苦哀求,連遮擋回避一下都不能。

人群簇擁的中心,一名穿著城衛兵服飾的男人躺在地上。他的胸口有一處明顯的凹陷,像是被什麼動物踐踏而導致。此刻那人已經整個人都浸潤在血泊裡,四肢還微微抽搐著,儘管城衛兵中有人正在努力施救,但眼看是已經活不成了。

混亂持續了一陣之後,終究還是那胖子擔心會下雪,不敢耽誤太多時間。他抽打辱罵一陣後,隨手灑下一把貝錢算是給地上那名城衛兵的賠償,趾高氣昂地帶著自己的人和車向城內走去了。

那些城衛兵默默地站立了一陣。終於,有人蹲下來,顫抖著手把灑在地上的貝錢一枚一枚撿起來,另一人衝上去一腳把他踢翻,又有幾人過來把兩人拖住,小隊隊長一聲嗬斥,眾人低頭不語,身體似乎都在微微顫抖。過了一會兒後,踢人的那個主動蹲下來撿起了地上的錢,然後眾人紛紛掏空了自己的錢袋和值錢的東西,湊在一起,放在地上那名隻剩一口氣的城衛兵懷裡。

兩名士兵抬出一個簡易擔架,眾人七手八腳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那人抬到擔架上,又給他蓋了兩層舊棉被禦寒,也讓他看上去不再那麼淒慘,然後抬著他匆匆離開。

雖然城門附近就有一處救援所,但眾人卻並沒有去求醫的打算——他們都知道,這樣的傷勢就算是一般的治愈係靈師都沒有辦法,真正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靈師或許是存在的,但城衛兵的層次也接觸不到那種層級的人物。與其垂死掙紮,不如讓他在彌留之際看看自己的妻子和兒女。

城門外等著進城的人已經排了一段不短的隊伍,但即便被凍得要死,眾人也沒有發聲催促。直到傷者被送走,衛兵們又重新開始工作,隊伍才又緩慢流動起來。

一切都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隻有地上那灘勾勒出一個人形的血跡,顯得那樣鮮紅、刺目。

酒樓上,原本針鋒相對的亞爾伯特和門羅此刻也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安靜片刻後,門羅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忽然失去了興趣,欠身行禮道:“大人,屬下還要回去複命,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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