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前, 紀燁隨手拿了兩瓶藥劑，一隻流動緩慢的以一個非常刁鑽的角度放倒在了桌麵上，瓶口處壓了一張棉布一樣的東西, 垂在桌子旁, 晃晃蕩蕩像是隨時會掉下來。
另外一隻直接灑在了地麵上，流出一灘淺色的液體, 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乍看之下根本發現不了。
紀燁隨手把自己的頭發撥亂了一些, 又捧了一旁的幾隻藥劑和一疊手稿，拉著戚聞研往外走, 剛轉過一個拐角就撞上了來巡邏的護衛隊。
“你們怎麼辦的事？讓人家直接衝進來了，這裡的東西多珍貴，你們上級沒交代過嗎？”然而巡邏的安保人員還沒說什麼, 就被紀燁劈頭蓋臉教訓了一頓, “我拚了命也才搶救出這麼點，看著我乾嘛？快點去把人抓起來啊！”
那群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彎腰朝紀燁行了個禮，然後快步衝了進去。
畢竟任何一名研究人員的職級，都要比他們高得多。
戚聞研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下來, 看了眼紀燁還有些單薄瘦弱的脊背，他是真的沒想到, 小孩竟然敢這麼明晃晃地將他帶出去。
而且這麼強硬地要求加入到這件明顯不太.安全, 甚至完全與他無關的意外事件中來。
總署內的所有人員對他們兩人都畢恭畢敬的, 然後轉身撲向了那個戰場, 生怕放走任何一個可疑人員，戚聞研看著源源不斷撲進來的守衛，眯了眯眼。
他之前安排的人, 似乎並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後續聯邦的增援他自然也是想到了，但是按理說應該被他另外安排的人手絆住了，起碼可以保證半個小時之內無法及時趕到。
可眼下這場景……
他立刻就察覺到了這次的計劃有問題。
怕是出了內鬼。
兩人一路都走得無比順暢，一直到實驗總署的最後一扇大門外，才被一名高級軍官攔住，他是負責管理安保工作的，眼下眉頭皺得死緊，顯然也在頭疼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怎麼辦。
“對不起，您不能出去，現在外麵很危險，我會安排人手保護您的。”那人攔住紀燁，表情誠懇，態度卻很強硬，出了這種事，一個可疑人員都不能放過。
“外麵危險？”紀燁瞪大了眼睛看他，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外麵危險還是裡麵危險？你們是怎麼保護我們的？這不是你們的工作嗎？你知道實驗室裡損失了多少珍貴藥劑嗎？有許多還沒來得及備份，我手裡這些可能是最後一批了，必須要馬上把它們送老師那裡去！”
“那您交給我就好……”那人說著就想伸手來拿，卻被紀燁側了側身子避開，瞬間狠狠瞪了一眼，可惜他那副模樣，沒什麼太大的威懾力就是了。
“其中兩瓶藥劑是我最新的研究的，隻要互相接觸就會產生劇毒，哪怕是氣味交融都不行，方圓十裡寸草不生！現在連我都暫時分彆不出來是哪兩瓶，你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那人伸出來的手僵住了，然後迅速收了回去，朝紀燁訕笑了兩聲，“但是我還是建議您先在這裡等待比較好，我會安排人手在這裡保護您，等把裡麵的臟東西清理乾淨，您就安全了。”
“安全？”紀燁冷笑了一聲，“你管被人拿槍頂著頭叫安全？剛才要不是他，”紀燁偏頭看了戚聞研一眼，“我就死那了，而且還好我是Alpha，換做任何其他的研究員，將會給聯邦造成多大的損失你知道嗎？”
那人也跟著看向戚聞研，大佬毫無波動地跟他對視回去，沙啞著嗓音開口，“職責所在。”
他身上穿著安保人員的衣服，倒是沒有任何破綻的。
“那我安排人員另外保護您，他職級不夠，不能跟出去的。”那人說著，揮手就叫來另外兩個身形高大的Alpha，紀燁上下掃了一眼，有些嫌棄地撇撇嘴，“不行，我信不過彆人，不過讓他們兩也跟著吧，這批藥劑必須安全送出去，人不嫌多。”
那人擰眉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裡麵又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聲，氣浪甚至連這裡都能感受到，人被吹得往前趔趄了一小步。
紀燁被戚聞研抓住了胳膊，穩住了身形和手上的藥劑。
剛才那個房間裡，紀燁斜放的試管瓶終於滴完了最後一滴液體，沾滿了水分的棉布承受不起這重量，順著掉落在地，正好落在了那灘透明液體上，瞬間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這就是你們說的安全？！”紀燁倒吸一口冷氣，回頭朝裡麵望了眼，直接捧著那幾瓶試劑瓶往外衝，“要不是還要轉移藥劑，我非得回去跟那群人好好打一架，這就是你們號稱全聯邦最安全的安保係統？簡直是在開玩笑！”
他這麼碎碎念著，那人再也不敢攔他了，聽這動靜，裡麵恐怕還有起碼好幾個禍亂分子，甚至攜帶有重型武器。
現在再把珍貴的實驗人員扣在這裡，的確太過危險了些。
而他又必須在這裡坐鎮安排後續的事情，隻能咬咬牙，點了一個小隊的人護送紀燁，一路往另外一條已經清理過的安全道路上撤退。
一路浩浩蕩蕩數十人，全都目不斜視地緊盯著前方，豎起耳朵警惕著周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隻有紀燁和戚聞研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後他突然鬆了手，那幾個瓶子劈裡啪啦掉在地上，混合成了一種淡紫色的煙霧，瞬間將所有人都籠罩起來。
紀燁站在原地沒有動，隨後聽到耳邊傳來幾聲悶響，然後他就被人攔腰抱起，迅速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紀燁瞪大了眼，但是卻不知道顧忌著什麼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用力拍了拍戚聞研的胳膊，又指了指地麵，想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結果那人就當沒聽到一樣，速度又提升了些，單看他把人抱得穩穩的胳膊，完全看不出來上麵有一個深可見骨的恐怖血洞。
戚聞研刻意不看他，隻顧埋頭趕路，然後就感覺胸口被人用力錘了一下，懷裡的人靈活地翻身落地，姿勢帥氣，順便給他扔了一個大白眼過來。
“我……”戚聞研站在他身邊，小心地想要解釋什麼，卻見紀燁抬起食指，按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便也住了口。
紀燁的手腕上也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小圓環，被他輕輕撥弄了兩下，彈出一個虛擬屏幕來，操作了一番之後，才甩了甩手，跟戚聞研解釋道，“出了實驗總署之後，它就會自動開啟定位和錄音錄像功能進行實時監控，為了防止秘密外泄。”
戚聞研點頭，表示知道，然而剛才想坦白的話卻就這麼卡死在了喉嚨裡，而且眼下似乎不是一個好時機。
兩人埋頭趕路，硬生生在沒有飛行器的情況下趕回了他們自己的寢室，紀燁進屋去翻了醫藥箱出來，給他把傷口仔細清理一遍，想也知道，眼下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去醫務室的。
“行了，你去泡修複艙吧，爭取快點好，不然一旦排查起來，你這個傷很難遮掩過去。”紀燁說著，神色淡淡的，收了東西就準備起身，卻被戚聞研握住了手腕，摁在沙發上，不準他走。
“你……就沒什麼話，想問我嗎？”戚聞研盯著紀燁那張明顯過於冷淡的臉，有些緊張道。
“既然是我不能知道的任務，有什麼好問的。”紀燁偏過頭，不想看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
是氣這個人根本沒把他當自家小弟，這麼危險的事他事先竟然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還是氣他這麼厲害，竟然也會受傷？
戚聞研被人噎了這麼一句，小心翼翼看了眼紀燁的臉色，察覺到他是真的生氣了，心裡也有些犯怵，心跳了幾分，就稍微模糊了一下重點，說了他們的目標是那種新型狂化藥劑的事。
於是就看到剛才還一副要跟他冷戰到底的模樣的小孩，瞬間扭過了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想要藥劑配方，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還要親自衝進來搞襲擊，腦子呢？
知道實驗總署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裡麵的安保係統嚴苛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嗎？
知道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後麵會引起多長時間的戒嚴搜捕，那會有多危險嗎？
“這件事太危險了，我不能把你牽扯進來。”戚聞研誠實道。
他的確有條現成的捷徑可走，但這是他寧願走無數條彎路，都絕對不可能去碰的。
這是他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守護的人，怎麼舍得讓他陷入那種危險的境地中去？
紀燁愣了一瞬，這句話就像有什麼魔力，麻得他心尖一顫。
尤其是戚聞研這種冷心冷情的滅世大BOSS說起來，更是有種神奇的力量……
不對啊！
紀燁眨眨眼，這可太不對了！
戚聞研是誰？
是會把所有能利用的人全部利用到極致，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無數屍骨鋪就，生生將每一個人的利用價值榨乾，直到變成一堆腐朽的無機物為止，都不會產生任何情緒波動，幾乎沒有任何同理心的怪物。
沒有任何人能例外。
並且極度厭世，最討厭的就是人世間那些虛假的情誼。
這樣的大佬，怎麼可能說出這種……
這麼柔軟體貼的話來？
紀燁有些狐疑地盯著戚聞研看了半響，按照這個人最會騙人的人設……
他應該是想讓自己表示一下忠心？還是並沒有完全信任他？
於是紀燁斟酌了一下，輕聲道，“沒有關係，你可以對我提要求，讓我為你辦事。”
利用我，那都可以。
畢竟大佬確實幫他擋了無數次爛桃花，作為回報，他幫他做事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又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是各取所需的等價交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