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燁用力扣緊了自己的掌心, 強行移開視線，有些無力地應和道，“那確實很可惜。”
“是啊, 畢竟環境不錯，挺適合居住的。”戚聞研笑道，“好在沒有傷到平民。”
紀燁轉身快步離開了, 半秒都不想在這個人身邊多呆。
隨後的日子，他可以隨意在營地裡走動，也可以在實驗室裡一泡就是好幾天。
確實像戚聞研自己說的，隻要他不離開, 那怎樣都好。
於是紀燁就儘量避免著跟他有任何單獨接觸的機會，吃住都在實驗室, 再也沒回過那間屋子了。
戚聞研每天雷打不動地提著食盒來找他, 紀燁一般都是借口吃過了, 沒胃口，沒時間，再不就是實在躲不過去了, 拉著裴然一起，快速扒拉兩口, 卻自始至終都不敢跟那個人對視, 期待他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更怕對上那雙滿愛意, 過於炙熱的眼眸。
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基本上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整個營地的人都戰戰兢兢的, 生怕惹了上麵人的惱。
畢竟當麵前沒有紀燁的時候，戚聞研臉上是半點表情都沒有的，就連韓殊都不敢厚著臉皮跟他抽科打諢, 每天公事公辦地彙報完，就急匆匆地低頭走了，完全不敢跟他對視。
強迫自己睡在實驗室裡處理完所有緊急和不緊急的藥劑清單之後，紀燁終於鬆了口氣，轉了轉脖子，準備出去走一走。
已經好久……沒有呼吸過外麵的新鮮空氣了。
這事鬨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跟戚聞研賭氣，還是在自己生悶氣了。
穿過前麵部隊宿營的帳篷，所有見到他的人都下意識低頭轉身，半個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放。
紀燁的美貌著實是殺人的利器，之前就有不知情的看著人呆了，被心情本來就不爽的戚聞研單獨拎出去狠狠“操.練”了一番，雖說是不致命，但也近乎幾個月都下不來床，而且還不給他使用修複艙。
非要他生生受著那錐心蝕骨的疼痛，順便給下麵人做個表率，敲敲警鐘。
有些人，不是他們能肖想的。
從那以後，紀燁的身份就已經是默認的了，Alpha不Alpha的都不重要，關鍵是他們老大這個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看著這些人見著自己就跟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紀燁覺得心裡更加堵了。
明明還沒影的事，就好像他身上已經被打上了獨屬於戚聞研的標簽，怎麼都摘不掉了般。
繞過營帳之後，是一大片密林，早就被清理乾淨了，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野獸，隻要小心些蟲子，還是個不錯的去處。
幽靜且空氣清新。
紀燁靠在一棵大樹上，蔥鬱的樹冠把陽光遮了大半，配合著從身後林間吹來的風，頗有幾分宜人。
要是沒有那檔子愁人的事，就更好了。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那個冷心冷情，除了毀滅世界之外對萬事都不感興趣的滅世大BOSS，怎麼突然就多了根戀愛的神經呢？
還是說他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給了這人某些錯覺？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過界的行為，還是被他舍命相救的小弟行為給感動了，理解出了偏差？
他頭微微後仰，靠在樹乾上，盯著頭頂的藍天白雲發呆，餘光卻瞥見了一顆小腦袋，笑道，“躲那做什麼？”
裴然慢慢從樹後麵走出來，站在他旁邊，微微仰頭看他，“你最近都一直很不開心，他欺負你了嗎？”
“很明顯嗎？”紀燁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鬱悶。
“如果他對你不好，我們可以離開，我會幫你的。”裴然又往他身邊湊了湊，跟他胳膊貼著胳膊，靠在了同一棵樹上。
“傻瓜，哪裡還能離開呢？”紀燁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聯邦都沒有了。”
說著，又是一陣歎息，而且想也知道，這孩子肯定比他感觸更深。
再怎麼樣，那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卻因為他，隻身來到了敵營。
“那又有什麼關係，”裴然毫不在意道，“掩蓋氣息的藥劑，遮蓋容貌的，變化聲音的……你不是都做出來了嗎？隻要我們想，就肯定能離開，我會陪著你的。”
他轉頭，定定地看著紀燁，“你去哪我都會陪著你。”
紀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這樣的話，真的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難以抑製地心生漣漪。
而且……
他自己好像也說過。
“我選擇你。”
“我會陪著你的。”
“我不走，要麼就一起死在這。”
“相信我……”
之前的一幕幕回憶被瞬間勾起，紀燁突然意識到，他究竟對戚聞研說了什麼，又做過什麼。
也就是說……其實是他自己，一步步讓事態發展成眼下這個局麵的？
而且再換位思考一下，當大佬被楊元那個人渣拋棄背叛之後，他的安慰和那些表忠心的話似乎也都變了味道。
戚聞研是多偏執又瘋狂的一個人啊！
所以一開始就是他給了人家那種錯覺，然後現在又一無所覺地想要離開？
也就是……再拋棄他一次？
紀燁的心跳瞬間加快了幾分，為什麼這麼一想，好像都變成了他的錯？
明明是戚聞研自己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默契，甚至還想禁錮他的行動不是嗎？
百思不得其解，紀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你……”裴然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再加上這兩天他跟戚聞研之間明顯的不合，有些糾結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是不是……對你告白了？”
紀燁猛地回頭，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道，“你也知道……”
他對我的想法？
裴然對上他那雙依舊懵懵懂懂的眼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側臉，又突然下了狠手擰了一把，留下一個紅印子。
然後低下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是你自己太遲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好吧！”
紀燁愣愣地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臉，“那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裴然隨口接道，還是不願意抬頭看他，神情有些低迷，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
“我也是Alpha啊，這不會很奇怪嗎？”紀燁歎了口氣，大佬跟他的情況，就跟前世那些跟他告白的小男生差不多？
可是這裡的男人也是可以生孩子的，所以他沒想那麼多，更何況原主的慘狀，更是讓他對這種事情有一種生理上的厭惡。
才半點沒有想歪過。
“原來你隻是糾結這個？”裴然這才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討厭他。”
“隻是？”紀燁撇撇嘴，雙手撐在腦後，悠哉哉地靠了回去，“這是關鍵好吧？而且討厭……倒也沒有，他沒有對我做什麼。”
除了那幾個令人心煩意亂的吻。
“其實怎麼說呢，”裴然想了想，斟酌道，“以前我也是不敢相信這種事的，但是現在我覺得，那可能是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人。”
“嗯？”紀燁偏頭看他，示意他繼續。
“比如說，如果你是個Omega的話，”裴然直勾勾地盯著他，認真道，“我想我還是會喜歡你的。”
紀燁瞳孔微縮，心跳都停了半拍。
“不考慮Alpha和Omega之間信息素吸引的話，我還是沒有辦法抵抗你。喜歡就是喜歡，跟這些東西，應該都不相乾。”
紀燁有些懵，腦子嗡隆隆的。
大佬也是這樣……單純地喜歡著他嗎？
畢竟如果是因為臉，那原主也早就拿下這個強大的男人了，他自己的性子自己也清楚，並不是多溫柔體貼。
甚至嬌縱任性，還矯情。
所以戚聞研真的隻是……喜歡他這個人？
“你……”紀燁愣愣地看著裴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這也是個很好的孩子，他當弟弟寵著護著這麼久的。
“但其實我自己也清楚的，”裴然沒管他那些欲言又止，“我是配不上你的。”
“不是……”紀燁急急反駁，“你很好，我隻是對你沒有那種感情……”
“你那麼厲害，長得也好看，說實話，有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如果你找了一個需要你去照顧和遷就的Omega，是對你的一種拖累，我們可能幫不上你什麼，或者說幫不了太多。”裴然自顧自道，眉頭擰得死緊，“但如果是戚聞研的話，如果他對你是認真的，如果他能照顧你，那我覺得……還挺好。”
“起碼他能保護你。”裴然澀聲道，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有多少次呢？
這個人擋在他麵前，替他解決掉那些危險。
這是他動心的契機，可同樣也意味著，自己隻會是他的拖累。
“哎，不是，你彆……”紀燁看這小孩莫名又情緒激動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好，突然有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隻能僵著身子把人抱進懷裡，哥倆好地拍了拍，輕聲哄道，“你很好，真的。特彆特彆好，以後一定會有一個優秀的Alpha來愛你照顧你的，我身上麻煩事太多了。”
紀燁歎了口氣，等人的情緒稍稍穩定了才把他放開，然後轉身往營地走去。
出來的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了，不然那家夥找不到他，又得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