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的第六十八天(1 / 2)

夏天悠長的餘韻終於過去, 微涼的秋季正式霸占了整個東京。窗外的楓葉紅紅火火,人行道上鋪滿沙沙的枯葉。

既為豐收的季節,也為衰敗的季節。最近報紙上描寫物哀的文章開始新一輪的盛行, 看著就讓人渾身發冷,直打噴嚏。

雖然報紙上的文章寫得特彆淒楚動人令人肝腸寸斷,但就個人來論,我可是很喜歡秋天的。

不為彆的, 隻因——秋天是螃蟹的季節!

太宰治&我:螃蟹!萬歲!(振臂高呼)

帝王蟹,永遠的神。

世界上怎麼會有螃蟹這麼完美的食材?無論是迷你的黑色豆豆眼還是紅紅的大鉗子都是那麼的可愛誘人。輔以胖胖的將軍肚和威風的外殼, 挑不出半分錯處, 簡直是進化史上的奇跡。

雖然蟹殼拆起來麻煩了一點, 但這份淘氣更顯蟹肉的天真俏皮, 無傷大雅。風雨過後便是彩虹, 複雜的過程完美升華了最終的碩果, 可謂點睛之筆。

吃蟹,不僅僅是進食需求, 更是一場哲學與心靈的交流洗禮。

太宰治那麼挑剔的人都拜倒在螃蟹鉗子之下,可見螃蟹才是統治世界的卡密。

我和太宰治實乃消滅螃蟹的大戶, 附近菜場賣螃蟹的阿婆對我們的印象十分深刻,我和她的日常交流是介個亞子的:

她:“你來了。”

我:“我來了。”

她:“貨到了,你驗驗。”

我:“不必了,我都要,”

阿婆迅速打包稱斤算錢, 我心甘情願地奉上錢包為信仰充值,太宰治拎起一隻螃蟹大鉗,渾身冒出的粉紅花花足以將我整個人全部淹沒,連頭頂的呆毛都隻能露出一個尖尖角。

僅在吃蟹這件事上, 太宰治特彆好懂,沒有絲毫彎彎繞繞,情緒一目了然,全身心寫滿了對食物的渴望,怪可愛的。

雖然身在近海的日本的我們想吃螃蟹並不用拘泥於季節,但應季菜賽高!擁有季節光環加成的螃蟹和平時的妖豔賤蟹完全不同,多麼純潔又神聖,讓人欲罷不能,自詡為螃蟹料理鑒賞大師的我們怎麼能不期待一年一度的螃蟹狂歡日。

清晨從漁船上打撈起的第一隻蟹,沐浴在海水與清風中,彙天地之精華,聚日月之靈氣,品相絕佳,姿色上乘。無需複雜的料理技巧,直接上鍋蒸熟即可,剝好的蟹肉蘸上加入薑末的醋,一口天堂。

沒錯,我和太宰治都是清蒸蘸醋黨,香辣蟹什麼的都是異端。然而我們的好朋友織田作先生和他家的五個崽崽不這麼想,他們全部是可怕的辣黨。

再也不要去織田作先生家蹭飯了,上次的火雞麵調料包給我和太宰治帶來了太多陰影。這幾天我做夢都夢到我養了一隻會下蛋的公雞,太宰治抱著孵蛋的男媽媽對我無限循環: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鬥雞哦耶……

太洗腦了,讓我緩緩。

為了吃到最新鮮的火雞蛋,呸,我是說螃蟹——都怪太宰治,好端端地提什麼火雞,火雞是屬於聖誕節的安排,怎麼能在螃蟹的時間裡見異思遷呢,螃蟹會哭的——要吃到最新鮮的螃蟹,我們決定起個大早去趕早市。

能讓太宰治擺脫被窩的封印和我一同早起,他對螃蟹絕對是真愛了。吃貨之魂最終得以戰勝懶癌,我流下老父親般欣慰的淚水。

太宰治:淩晨四點起床與通宵有什麼區彆(吐魂)

“事情就是這樣,織田作先生,你要和我們一起趕早市嗎?”我和太宰治將織田作之助堵在家門口,額頭上係著增強士氣的紅頭巾,戰意滿滿,仿佛即將登上戰場的武士,為大義而戰。

雖然人家的大義是為了主公,我們的大義是為了螃蟹……嘛,都是細節問題,無視無視。

“好的,我正好要去買菜。”被我們一大早吵醒的織田作之助沒有絲毫起床氣,非常淡定地接過我遞來的紅頭巾,加入我們趕早市小分隊,一同血拚。

織田作先生真的很靠譜啊,雖然他不會講價也不會挑菜,但和太宰治一起作為門神杵在我背後的樣子還是蠻拉風的,氣派。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除了新鮮肥美到讓太宰治一眼心動的大閘蟹,我和織田作先生還入手了一批剛從海裡撈出來的青花魚。縱使太宰治百般拒絕,奈何今天青花魚特價,勤儉持家的我和織田作先生不會理會他的無理要求。

沒有人能拒絕打折和特價,沒有人!

青花魚和螃蟹是我們家餐桌的標配。在我和太宰治的喜好趨勢作用下,兩者都是我們家常備的熱門食材,百吃不膩做法多樣,越吃越有味越品越上頭。我們對它們的熱愛正如織田作先生對超辣咖喱飯的執念,無需贅述,一切儘在不言中。

不過嘛,餐桌邊前一秒敲著碗開開心心等飯吃的太宰治在看到青花魚的那一刻總會陷入謎之沉默,整個人從頭發絲到腳底跟都寫滿了對同類相殘慘劇的拒絕和抗議。

太宰治:“不要啦千夜,為什麼每次都要加上青花魚……難道是在故意針對我嗎?”

太宰治:嘴裡的螃蟹突然就不香了。

才沒有,迫害你隻占了99%的原因,最重要的1%是因為我自己想吃,請不要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

不論太宰治怎樣表達他的抗議,也無法改變一個不爭的事實——我才是主宰廚房的頂尖廚師,等著人把飯喂到嘴裡的十級生活殘廢沒有資格提出抗議。

這裡的“十級生活殘廢”隻是我的一個比喻,太宰治當然不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頹廢宅男,你看他撬鎖的時候靈活的雙手就知道,太宰治是個實乾派。

雖然懶惰和摸魚是他的常態,且這人的確完全不會照顧自己,但他的動手能力和想象力著實一流,時常讓我歎為觀止。

舉個栗子:

前不久的某一天,我放學回家,正準備像往常一樣拾掇拾掇冰箱裡的存貨,給家裡的嬌嬌洗手做羹湯。

說實話我還蠻喜歡做飯的,投喂貓貓的樂趣誰都懂,把太宰治養胖簡直可以列入我人生最值得紀念的十大成就之一。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回房間換下校服。等我穿著家居服下樓時,我的監護人太宰治一如既往地躺在沙發上哼歌,魔性的殉情之歌回蕩在整個客廳之中,被洗腦的我情不自禁地唱出了聲。

太宰治&我:“嚕嚕嚕嚕,殉情,一個人不可以,但是但是,兩個人就可以,唔~”

說起來這裡確實有兩個人呢……嘶,彆了,最近河裡水質不好,入水沒問題,但我不想和水裡沉沉浮浮的生活垃圾共同遨遊,一點也不清爽明朗。

在殉情之歌的調子中,太宰治和我分彆領取鹹魚等吃的黑色貓貓和正準備下廚的貓貓飼主對應的身份牌,對號入座,共同開演今晚的溫馨家庭喜劇時間,第一幕第一回合,A!

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友善,以至於我沒能及時察覺到悲劇的苗頭並將它掐死在土裡,我好恨。

不,這絕不是我的錯。是什麼蒙蔽了我的眼睛?是什麼讓名偵探失去判斷力?是什麼讓美少女露出暴漫顏藝臉?

是他,就是他,我們的朋友小哪吒!

呸,請原諒我被奇怪歌詞腐化的大腦,哪裡來的小哪吒,我說的是太宰治——一個神一樣的奇男子。

神,是神經病的神。

那時的我還是一個可憐又無辜的少女,不知道命運贈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當我走進廚房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湧入我的鼻腔,讓我瞬間打了個激靈,宛如鬼上身一樣清醒。

一瞬間迷幻的視角中,美麗動人的貞子姐姐仿佛正倒懸在天花板上對我招手,親切地對我說:“大爺來玩呀~來嘛來嘛~”

不了不了,我無福消受。

這個味道、怎麼說呢?也不是難聞,仔細品品還挺上頭。但越琢磨越不對勁,越琢磨越細思極恐,無知的我完全不能從空氣中擴散的氣體分子中嗅出它的具體原材料,現在想想,它可能來自黃泉彼岸吧。

地獄特產,並非我等活人可以染指的食材。

黑色的煮鍋裡咕嚕咕嚕煮著神秘的物品,我神情凝重地看著鍋蓋邊蔓延出的泡沫。它不是一般的白色泡沫,而是宛如中毒一樣的彩色泡泡,青的藍的紫的混雜在一起,詭異非常。

我就納悶了:太宰治煮什麼能煮出彩虹泡泡?已經涉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哪位好心人願意替我穀歌一下?

縱使好奇心抓心撓肺,我也完全沒有勇氣揭開命運的鍋蓋看看下麵究竟藏著什麼大寶貝。我承認我慫,我還有美好的人生,我不想白白送人頭。

本著珍愛生命的微小期望,我決定大著膽子問一問罪魁禍首——客廳裡一臉無辜的最大嫌疑人。

不要裝了,除了你沒有彆人能乾出這種事!快給本大廚從實招來,你究竟對我的小廚房做了什麼?它隻是一個不滿一歲的小廚房而已啊!

“太宰先生……鍋裡是什麼東西?”我扒在門框上顫巍巍地開口,麵如死灰,眼睛中寫滿絕望和一絲絲微不可察的期翼,仿若狂風中的火苗,奄奄一息,即將狗帶。

不要啊不要啊,給我一個正常人可以接受的答案吧,哪怕是毒蘑菇也可以啊!多麼符合你的作風,我會努力說服自己,絕對不會出言質疑你的。

雖然我的確說過希望太宰治能分擔一部分家務之類的話,但其中絕對絕對不包括做飯。

先不提糖鹽分不分的問題,我怕我吃他做的飯,吃著吃著就吃到了奇妙的毒蘑菇,吃著吃著就不禁跳起了極樂淨土,吃著吃著就把自己送進了醫院洗胃。

地球實在是太危險了,媽媽我想回火星。

“喔喔,已經燉好了嗎?”太宰治摘下耳機,興致勃勃地從沙發上坐起,歡快地奔向廚房。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積極地投身於烹飪事業,心裡慌得仿佛有五百隻小鹿拚命亂撞。

彆撞了,再撞孩子就傻了,給我留口氣吧。

此時此刻,世界末日的前兆正在我眼前上演,拯救世界隻在我一念之間。作為正義的夥伴,我毅然決然地豁出性命跟在太宰治身後,用敬畏的眼神看他滿懷期待地掀開命運的鍋蓋。

我:你真的不覺得彩色的泡泡很瘮得慌嗎?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把彩虹糖和洗潔精倒進鍋裡了!這可是新買的鍋!

自從那天炒海鮮炒飯把鍋炒糊之後,我趁著超市賣鍋買一贈一活動時入手了兩個新鍋。本想著它們無論如何都可以活到下一個春天,誰知太宰治趁我不在竟下此毒手,要致它們於死地。

何等殘酷的男人,連無辜的小鍋鍋都不願意放過,我難過落淚。

隨著鍋蓋與煮鍋間的縫隙一點點加大,新世界的大門在我緩緩開啟。門後是一片絢爛的光芒,恐怖遊戲的BGM在我耳邊冥冥奏響,謎一樣的氣味來勢洶洶。

“完成!”太宰治滿意地用筷子戳了戳鍋中的不明物品,用謎之炫耀的語氣對我說:“千夜要嘗嘗看嗎?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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