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撕破臉(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384 字 4個月前

第16章--撕破臉

高妍華是不會去深入了解李昭的,因為她的人生順風順水,前程有父母為她籌謀,再者年紀小,想不了那麼多。

但如意娘會。

我翻閱著秘檔,從左良傅的寥寥數語中,重讀當年那段驚心動魄的廢立太子案,還有李昭的上位之路。

李昭的母親是紀賢妃,出身寒微,有意思的是,她在伺候皇帝前曾嫁過人,守了三年寡,夫君是誰不可考,如何與皇帝相遇不可考,隻知道她生前頗受聖寵,在李昭三歲的時候重病薨了。

那時皇帝已經立了太子,其餘的孩子也長成人,年幼的李昭在諸皇子中顯得那麼平庸,軟懦又呆笨,沒人會注意到他,包括皇帝。

當年的廢太子正忙著和晉王鬥,雙方爭權奪利,相互攻訐,黨爭不休,若隻是爭個儲君之位,倒罷了,可他們的手伸太遠了,伸到了皇帝身邊,那就不為皇帝所容了。

如果父親敏感些,可能就會發現,皇帝其實對李昭很上心,明著給他定了高家的親,其實暗地裡,卻讓他和更有手腕的張家接觸。

高家顯貴,但人才凋零,扶不動李昭。

可張家就不一樣了,祖孫三代都身居高位。

若父親再敏感些,會發現巫蠱和黨爭案剛發時,皇帝就給李昭封了王,早早讓他就藩,看著不重視,其實真是用心良苦,把兒子支出去後,大刀闊斧收拾了太子和晉王,還有一眾權臣。

當年的李昭太弱小,他隻能不管我,一步步由皇帝和張家扶著走向太子之位。

做了太子的李昭仍那麼平庸,做事謹小慎微,對於老皇帝的政策,蕭規曹隨,不會勞民傷財去攻打越國,建立不世功勳,也不會內耗國力去狠手鎮壓魏王,故而在朝中有個仁厚的名聲。

但我覺得,他能在疑心甚重的老皇帝底下當十幾年太子,能力壓野心勃勃的諸皇子一頭,能贏得朝臣讚譽,能讓左良傅害怕,還能讓袁文清死心塌地效忠,這個男人,並不簡單。

從秘檔中,我看到他是近乎完美的。

不近女色,東宮隻有素卿和兩個側妃;

不好奢侈,器具服飾和飲食都照宮規用,不多添,也不少裁;

異於常人的精力,早起晚睡,不曾貽誤一樁政事。

我反複翻閱秘檔,查找不到一點李昭的弱點,真的無從下手。

無奈之下,我再次去找了陳硯鬆,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還像之前那樣,我和他在陳府的後花園見麵。

他給我準備了些補氣血的湯羹,披著厚實的棉袍,盯著自己缺了三根指頭的手,苦笑了聲,問:“我閨女最近好不好?”

我點點頭:“左良傅很疼愛她,還親自動手給她洗貼身的衣裳。”

陳硯鬆盯著湖心的小舟,沉默了良久,冷不丁說了句:“倘若我沒逼她和淮兒成親,她興許……還能認我。”

說這話的時候,陳硯鬆揉了揉眼,笑著問我:“遇到什麼難處了?”

我歎了口氣,把難處說給了他。

陳硯鬆裹著襖子,站起來反複走了幾圈,想了許久,笑著問我:“你覺得我的女人裡,誰在我心裡最重要?”

我脫口而出:“不是你原配夫人袁玉珠麼?”

陳硯鬆笑著搖搖頭。

我皺眉細細思考,道:“袁玉珠曾經是你著迷的女人,你真的深愛過她,可喜歡這東西並不能維持一輩子,你對她,更多的是愧疚;

在袁玉珠和你瘋鬨的時候,你心裡煩悶,迫切地想逃避,再加上考慮生意,於是找到了名門千金江嫻,娶了她為繼室,她不需要賢良淑德,更不需要會持家,裝點個門麵即可;

至於後院的姨娘,皆是你發泄.**的對象;

而你心裡最重要的,怕是打小就服侍你的通房丫頭李良玉吧,你雖未給她名分,卻把她兄弟李良平扶成了校尉,還給了她掌家之權,她對你很重要,我說的對麼?”

陳硯鬆拊掌微笑,說:“瞧,其實你都懂。”

他給我添了一碗湯,笑道:“李昭是君,謀的是天下怎樣安定,想的是如何讓百姓吃飽穿暖,他已經不是少年郎,要做的是征服,而不是把寶貴的精力浪費在如何贏得女人芳心,更不會在床上縱.欲,你得清楚自己位置在哪兒,做一枚有用的棋子,一個能讓他疲憊時倚靠的紅顏知己,一個懂進退、不給他添麻煩的女人。”

有時候我發現,其實男人更了解男人。

末了,陳硯鬆壞笑了聲,覷向我的胸脯:“當然,男人有時候也很賤,惦記著自己得不到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人.妻有時候比少女更有誘惑力,你自己琢磨一下吧。”

從陳府出去後,我豁然開朗。

我知道,來日,我要做一個對李昭有用的女人,這個有用,最終能讓他容許我生下他的孩子。

而現在,我要做的,就是給他的暗樁賀三娘做戲,這婦人在給主子遞上北疆、曹縣、梅濂、榮國公父子等人消息的時候,捎帶提我一兩句,而就這一兩句,得勾起他的興趣和好奇。

我在瓦市買了些點心,回了左府。

沒想到,恰好在廊子裡碰見了盈袖。

她提著食盒,興高采烈地去給左良傅送夜宵,原本笑容滿麵,一看見我,臉色登時變得很差,什麼話都沒說,瞪了眼我,疾步離去。

我一把拉住她,咬牙問她:“你還要記恨多久?我就算有天大的過錯,可這麼多年,我辛苦把你拉扯大,難道這份情就能一筆勾銷了麼?你怎麼這麼沒良心。”

盈袖依舊沒說話,盯著我,恨得渾身都抖,呼吸急促。

她又犯病了。

我著急了,趕忙丟下食盒,抓住她的雙臂,給她道歉:“彆急彆急,是嫂子說錯了。”

我環住她,把她帶到長凳上坐下,用力撫著她的背,掐她的人中,讓她緩過這口氣。

我又輸了。

輸的一敗塗地。

我再陰狠,麵對她,隻能節節敗退。

她推搡開我,身子貼在朱紅柱子上,一開始隻是哭,後來開始揪扯自己的頭發。

我知道,她的心被傷透了,才做出這些激烈的反應。

她哭,我也跟著哭。

最後,我起身,對她說:“我明兒就走。”

我逃似的跑回了屋子,趴在床上,狠狠哭了,她打我罵我都好,就是,彆不說話。

夜深了,我的情緒也逐漸平緩。

我沒有點燈,失魂落魄地走到窗邊,隔著紗窗,看天上的月亮。

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給盈袖教的第一句詩就是“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那個蜷縮在我懷裡的娃娃,她恨我。

是我的錯,我傷害了她。

忽然,我看見遠處多出個窈窕清瘦的黑影,是盈袖,她抱著個極大的包袱,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前,嘴張了下,終究沒說話。

她將包袱放在地下,快速地敲了三下門,轉身就跑了。

我苦笑了聲,她真的見不得我,連行李都給我準備好了。

我疲憊地打開門,蹲下身,解開那個大包袱,愕然發現裡麵不是行李,原來,是一床厚厚的被子。

我手摸著那帶著白槐香氣的被子,淚如雨下,空了的心,逐漸被填滿,原來她不恨了,她隻是不知道怎麼和我說話,她還惦念著我呀。

那晚,我蓋著這床被子,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次日天不亮,我就走了,走之前給盈袖留下封信,信裡,我囑咐她一定要保養好身子,按時吃藥,務必要做好避孕,你現在餘毒未清,生的孩子肯定不健康。

再者,我讓她慢慢開始接手管家,賬冊下人一定要心裡有數,好好和良傅過日子,彆使小性子。

趕了十多日路,我終於回到了曹縣。

那時天已經很冷了,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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