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取名(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2215 字 3個月前

在哺乳的時候,我讓雲雀用被子將我和孩子堵住,緊張地斜眼往外瞧。

果然,李昭這會兒臉通紅,笑得極尷尬,不知該喝茶還是吃點心。

而袁文清聽見嬰兒啼哭,身子一震,瞬間了然,他拳頭輕錘了下腿,眼裡似有埋怨和無奈,但仍給帝王留有顏麵,沒說什麼,重重地歎了口氣:“哎,陛下,您、您!哎!”

李昭舌尖舔了下唇,手背抹了把臉,乾咳了兩聲,岔開話頭,避開尷尬:“愛卿今兒都做什麼了?”

袁文清喝了口茶,道:“宮裡的事忙完,臣就去了梅侍郎家裡,他原配夫人如氏今兒出殯。”

說到這兒,袁文清眼圈忽然紅了,歎道:“如夫人和臣是舊相識,雖說從前因表妹盈袖的婚事弄得不太開心,但到底是親戚,且她的確含辛茹苦地養大了臣的表妹,這份恩情,臣實在難報。今兒她出殯,臣的表妹哭暈在靈前,叫下人抬了回去,方才臣路過左府的時候,本來想去看看表妹身子如何了,誰知府門緊閉,下人說表妹誰都不想見。哎,那丫頭估摸著傷心壞了,長嫂如母,她一直把如夫人當娘的。”

聽到這兒,我心裡酸酸的,卻也欣慰。

盈袖果然向著我,出殯這出戲幫我做足了。

我把兒子輕輕放下,給他蓋好被子,將衣裳穿好,接著往外看,而就此此時,李昭那狗東西猛地朝我看來,壞笑了聲,起身行到袁文清跟前,輕拍了下袁文清的肩膀,笑道:“愛卿,你隨朕進來,看看朕的兒子。”

我大驚,李昭到底想怎樣。

我躲避不及,朝前看,袁文清好似不敢動,低頭杵在原地,誰知被李昭強拉了進來。

驀地從簾子後撞進來兩個男人,屋裡仿佛都變擠了不少。

我剜了李昭一眼,尷尬地抬頭,望向袁文清,而此時,袁文清好似守著禮,壓根不敢看我,可不經意間還是用餘光看到了我的臉,他登時怔住,直麵過來,一邊看著我,一邊看著我旁邊的嬰兒,驚得話都說不出。

“你、你”

他扭頭看向身側的李昭:“陛下,您、您……哎,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袁文清其餘的什麼話都沒說,重重地跺了下腳,甩了下袖子,擰身就走出去了。

而李昭呢?唇角勾起抹笑,看了我一眼,亦緊隨著追去了。

我真是又臊又慌,可冷不丁一股寒意升起,按照這狗東西的性子,估摸著又要開始給臣子挖坑試探了。

想到此,我忙正襟危坐起來,皺眉往外瞧。

李昭這會兒坐回到椅子上,讓胡馬給他倒杯牛乳茶來,慢悠悠地品著,而袁文清呢?眉頭都皺成了個疙瘩,板著臉,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愛卿,就是這麼個事。”

李昭笑得有些不自然,眸中帶著抹感傷,十指交疊住,長歎了口氣:“朕這去年一整年都和她在一起。”

“陛下啊。”

袁文清俊臉扭曲得厲害,壓低了聲音:“您什麼女人不能找,怎、怎麼偏找她呢,她是梅侍郎的……哎!”

李昭眼裡閃過抹狡黠,可卻無奈一笑:“朕也不知怎麼了,像被勾了魂兒似的,她、她本不叫如意,叫……高妍華。”

“什麼?”

袁文清大驚,不可置信地直退了兩步:“那她豈不是您從前的……?”

袁文清一會兒隔著門簾看內間,一會兒看李昭,連連歎氣:“臣表妹向來老實,可今兒卻幾次三番拒絕見臣,原來如此。陛下,您實不該,她也……您叫臣說什麼好呢。”

李昭一臉的無辜,反問袁文清:“而今我倆都有孩子了,朕不知該怎麼安排她和孩子,愛卿,你有何建議?”

聽到這兒,我大驚。

壞了,李昭這狗東西太鬼了,若沒猜錯,他在試探袁文清見到我,會不會生出爭儲之心!袁文清若是提議接我進宮,那就壞了!

我無法再安穩地坐下去了,掙紮著下炕,不論怎麼說,袁文清都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實在不能將他扯進來。

可正當我走到簾子跟前的時候,忽然看見袁文清挺直了腰杆,氣惱地看向李昭,但仍相當恭敬:

“此乃陛下家事,臣著實不知如何回答。”

李昭一笑,緊著道:“那你幫朕想想,你是朕最信賴的人。”

我雙拳緊緊攥住,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接著往外看。

隻見袁文清略微思索了片刻,忽而抬頭,看向李昭,躬身行了個禮,沉聲道:“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你說。”

李昭兩指點著桌麵,麵帶微笑。

“今兒張皇後召見臣,說想讓臣做大皇子的師傅,教皇子讀書做人的道理。”

袁文清身子又躬了幾分,正色道:“下午的時候,張閣老又給臣下帖子,邀臣過府一敘,也是想讓臣教大皇子。”

我手心都生了汗,張家好快的反應,立馬開始拉攏袁文清了。

“那你怎麼說?”

李昭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笑著問。

“臣無話可說。”

袁文清挺直了腰杆,擲地有聲:“臣是陛下的重臣,一切全聽陛下的安排。”

我心裡喝了聲彩,暗道袁文清果然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把所有的事兒全都拋給李昭,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張家和高家,他誰都不站。

李昭麵色已經有些不自在了,耳根子紅的要命,身子前傾,笑著問:“那朕要你去教璋兒呢?”

話音剛落,袁文清立馬跪下,磕了個頭,直麵李昭:“若陛下有此意,臣便去當皇子傅,定當竭儘全力,將所學傾囊相授,不敢說能將大皇子教成學貫五經的通儒,但忠君愛民這四字,必定讓皇子學會。”

李昭定定地看著袁文清,歎了口氣,起身,親自將袁文清扶起,眼裡已經沒了算計,他輕撫著袁文清的手,重重地拍了幾下,點頭稱讚:“文清不愧是文清,天地間坦坦蕩蕩的一抹正氣,朕將璋兒交給你,很是放心。”

……

瞧見此,我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袁文清是個君子,才能從容應付過這一劫。

可轉而,我又焦心起來,若袁文清去教李璋,豈不是把我後頭的關係網扯斷一根?

李昭啊李昭,可真有你的。

我返回到炕上,讓雲雀給我倒了杯熱薑汁紅糖水,接著往外看。

此時,國事似乎不談,君臣二人開始閒話家常。

李昭瞧著歡喜無比,讓袁文清坐到跟前來,他食指在牛乳茶裡蘸了下,在紅木桌麵上寫了個“穆”字,笑道:“朕極喜歡這個兒子,此前想了許久,不知到底該給他取個什麼名,擬了好些字,都不太滿意,今兒閒著翻《詩經》,忽然在《泮水》裡看到句話,‘穆穆魯侯,敬明其德’,說的是那魯僖公能修文德,有威儀,李穆,李穆……”

李昭嘴裡咂摸著這個名兒,連連點頭,頗有些興奮地看向袁文清,笑道:“原本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是交由禮部辦的,可朕這回想自己給兒子取,愛卿是禮部尚書,學識淵博,覺得這名兒可好?”

袁文清淡淡一笑:“陛下隻知《泮水》裡有‘穆穆魯侯’,怎不知還有個詞,叫‘昭穆相承’?說的就是宗廟繼承。”

說到這兒,袁文清頷首,抱拳恭敬道:“恕臣直言,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前有四皇子李冕的一場變故,問題就出在那個冕字上,陛下給五皇子取穆何意?莫不是想讓小皇子繼承宗祧?臣認為,您似乎把小皇子置身烈火之上了。”

“朕真沒那個意思啊。”

李昭臉瞬間紅透了,窘迫不已,磕磕巴巴地解釋:“原是、是朕疏忽了,隻看到穆穆魯侯的好意頭,竟沒想到昭穆相承。”

說到這兒,李昭忙用袖子抹額上的冷汗:“若非愛卿提醒,怕是朕就害了兒子。”

袁文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李昭,微微搖了下頭:“陛下多年來勤勉於朝政,從未因私耽誤過一樁事,今兒小皇子出生,您撂下一切來到此處,可見心裡多喜愛小皇子。恕臣冒昧,平民父母尚且知道一碗水端平,陛下身為君父,怎能偏愛至此呢?”

李昭半張著口,笑得極尷尬,連聲說愛卿所言極是,可隱在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他用力抿了下唇,平複心緒,笑著問袁文清:“那依愛卿所言,朕的這個小兒子,該取什麼名兒呢?”

他一把抓住袁文清的手,目光顯然比先前誠懇許多,急切道:“愛卿不必避忌朕,暢所欲言就是。”

袁文清垂眸細思了會兒,手指伸到自己茶杯裡,蘸了些水,在桌麵上寫了個“睦”字,笑道:“臣覺得,睦字好,既同陛下擬的穆同音,且有兄友弟恭、溫和相愛之意。”

“嗯,好,好!”

李昭連說了兩個好字,笑著點頭:“愛卿果然比朕想得更透。”

他雖這般說,可眼裡的不滿和不甘卻怎麼也遮掩不住的。

瞧見此,我搖頭一笑,李昭這狗東西,今兒可算遇到克星了。

“李睦,睦兒。”

我喃喃念著這個名,俯身,看著熟睡的兒子,手指輕撫著他柔嫩的小臉,輕聲笑道:“臭寶寶,咱有名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