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九齡先生(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786 字 4個月前

而這包間的主人呢,此時懶懶地坐在篾席上,打開窗,一邊喝酒吃花生米,一邊看樓下的歌舞,察覺到進來人,他也懶得理會,不知多少日沒洗澡了,長發披散了一身。

我細細打量他,心裡也有幾許驚豔,傳聞他四十多歲,可瞧著隻有三十出頭,清瘦高挑,即便臉上沾滿了墨汁,也能看出貌相俊美,眉眼裡含著傲氣與疏狂,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坦露的胸口都紅了一片。

宋媽媽清了清嗓子,不太敢上前,躬著身笑道:“朱先生,客人來了。”

見朱九齡沒反應,宋媽媽從荷包裡取出塊散碎銀子,打了下朱九齡的肩膀,立馬往後退了幾步,高聲道:“朱先生,貴客來了。”

朱九齡這才慢悠悠地回頭,他眼神迷離,掃了圈眾人,並沒有表現出多少興趣,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打了個酒嗝兒,白皙細長的食指指向我,淡漠道:“又來新姑娘了,皮相仿佛不錯,來吧,脫衣服吧,讓我瞧瞧骨相能不能入畫。”

我的臉立馬飛紅,暗罵這朱九齡什麼玩意兒嘛。

宋媽媽察覺到我的尷尬,湊到我耳邊,低聲解釋:“朱先生說是要畫仕女圖,想看真實的女人,找找感覺,但他絕對不碰人家姑娘,看一次五十兩,這不,這一個月下來,幾乎將這兒的紅牌姑娘都看遍了,可還是畫不出來,你甭與他計較,他喝酒喝傻了都。”

我笑著點頭,不禁將衣襟往緊收了下。

宋媽媽上前一步,嘿然笑道:“朱先生,這二位就是妾身下午提起的李少和麗夫人,專程來拜訪您,請您指點字畫的。”

“哦。”

朱九齡連眼皮都懶得抬,從瓜子皮中找了支巴掌來長的線香,在蠟燭上點著,指了下跟前,淡漠道:

“趕緊坐下吧,我忙得很,待會兒還要看小趙飛燕跳舞呢。”

我和李少互望一眼,讓宋媽媽先行退下,趕忙入座。

坐下後,李少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撤下,用袖子擦乾淨上頭的油和酒,笑著將白玉杯和蘭陵酒拿出來,恭維道:“在下早聽先生盛名,如雷貫耳,隻是一直沒緣分見麵。先生就是我朝的書畫仙人,也隻有琥珀酒能配得上,李青蓮有雲‘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先生嘗嘗,這酒可是在我家地窖裡珍藏了幾十年……”

李少話還未說完,朱九齡就自顧自地端起酒喝儘了,他覺得不爽快,拎起酒壺,咕咚咕咚喝了十幾口,喘著氣,迷迷糊糊地看著我和李少,詫異地問:“哎,你們誰?什麼時候來的?”

得,喝糊塗了。

我笑了笑,親自給朱九齡倒酒,道:“妾身來此,是想請先生去我家酒樓用個飯。”

“不去。”

朱九齡乾脆利索地拒絕。

我深呼吸了口氣,沒事,慢慢磨唄,斜眼瞧去,線香已經燃了大半。

我打開錦盒,將李昭寫的字拿出來,展開,給朱九齡瞧,試圖套近乎:“都說先生書畫天下一絕,妾近日新得了幅,還請先生幫忙看看怎樣?價值幾何?”

其實在來之前,我就用紙將李昭的印和落款粘上。

“哦?”

朱九齡有些來了興致,用指頭將蠟燭勾過來,上下看了遍,冷笑了聲:“很一般。”

“什麼?”

我稍有些詫異,忙道:“這還一般,您要不再看看?”

朱九齡白了我,兩指指向李昭的字:“左邊草書如行雲流水,但暗藏著股殺氣,說明此人心狠手辣,右邊行書大開大合,但回鋒失了力道,說明此人生性多疑,這樣的人寫不出好東西,一般已經是他的巔峰。”

我吃了一驚,朱九齡果然是大家,單靠字就能猜出些許李昭的為人。

而此時,一旁的李少有些坐立不安,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暗示朱九齡:“朱先生也忒刻薄了,寫這幅字的是個厲害人物,你、你再誇幾句。”

“什麼厲害人物,不就是當今皇帝的字麼,真以為老子認不出來?”

朱九齡撇了眼李少,鄙夷道:“前幾年我就當麵說他寫的不行,如今越發不行了,真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

說到這兒,朱九齡索性將蠟燭推倒,燭油登時流了一紙,他往嘴裡扔了顆花生,煩躁道:“行了,趕緊走吧,看見你們這些滿身銅臭氣的商人就討厭。”

我忙用帕子把燭油又擦去,將字卷起,交給李少,隨後挪到朱九齡麵前,笑道:“朱先生批的對,他就是一文不值,瞧先生是個放浪不羈的,喜愛美食和美酒,正巧,妾身那兒有種新奇的菜,名喚火鍋,味道極好,酒窖裡還有數十壺好酒,不知先生可有雅興……”

“你起開!起開!”

朱九齡直朝我揮手,脖子伸長,往樓下看。

此時,樓下傳來急促的羯鼓聲,而叫好聲也陣陣傳來。

“朱先生……”

我忙不迭地介紹我們酒樓,可還沒反應過來,再次被朱九齡推開。

我心裡窩著火,小聲駁了句:“線香還未燒完呢。”

當然,我沒把脾氣擺在臉上,如今有求於人家,可是得低三下四,我再次給朱九齡滿上酒,笑道:“聽宋媽媽說,先生近來在作畫上遇到些阻礙……”

我話還未說完,隻見這朱九齡抓起玉碗,忽然將酒全潑在我臉上,喝罵:“嘮嘮叨叨的長舌婦,有完沒完,趕緊滾蛋,彆妨礙老子看美人。”

我瞬間臉熱心跳,他、他怎麼這般羞辱人!

而此時,我看見李少抓起麵前的酒碗,亦朝朱九齡門麵潑去,罵道:“老家夥,走你!”

李少怒極,高昂起下巴,驕矜道:“哪兒來的酒瘋子,給你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了,好聲好氣同你講話不行是吧,竟敢對我妹子動起手來。”

我剛要勸兩句,忽然看見朱九齡漲紅了臉,一把掀了桌子,撲向李少,拿著玉碗就往李少頭上砸,李少也不甘示弱,拳頭直往朱九齡臉上招呼,兩人很快廝打起來,扯頭發扇耳光,掐脖子打巴掌,翻滾間,竟將小桌子給壓壞了。

外頭守著的阿良和宋媽媽等人聞聲,忙進來拉架。

“彆打了。”

我慌得忙站起來,往後退,不知該怎麼拉,驀地想起朱九齡這廝方才對我的羞辱,氣不打一處來,佯裝勸架的時候,狠踹了這老小子幾腳。

“彆打了,哎呦,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讓人笑話。”

我帶著哭腔勸,心裡卻樂開了花,又踹了幾腳,誰知忽然被朱九齡抓住了腳腕。

我連忙往出抽腿,用儘全力,猛踹了腳,感覺踢到個軟綿綿的地方,緊接著,我瞧見朱九齡痛苦地嚎了聲,丟開李少,身子像蝦米似的弓起來,兩手捂住襠..部,疼得直在地上打滾兒。

老天爺,我究竟踹人家哪兒了。

我癡楞住,趕忙要去看看有沒有弄傷他,誰知就在此時,李少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躍起,脫下外頭的紗衣,將我們帶來的酒壺、玉碗還有字畫一股腦包起來,拉住我就往外跑。

二樓鬨出這番動靜,早都有很多人上來看熱鬨。

幸好有李少和阿良護著,我才能平安從教坊司跑出去。

沒了嗆人的胭脂和酒味,我隻感覺渾身輕鬆了不少,呼吸都暢快了,累得彎下腰,站在街上直喘。

扭頭看去,李少此時臂彎拎著個大包袱,滿臉傷痕,頭發蓬亂,也在大口呼吸勻氣,時不時地捶打自己的心口,他故作瀟灑,將自己的亂發抹平,喘著罵道:“若不是今兒多喝了幾杯,瞧老子不把那王八蛋的牛黃狗寶打出來。”

說到這兒,李少衝我豎起大拇指,笑道:“妹子下手,不對,下腳也狠。”

我用手背抹去額上的汗,噗嗤一笑,轉而擔憂道:“要不咱們回去瞧瞧吧,萬一把、把他踢壞了。”

“沒事。”

李少大手一揮,終於喘過氣,站直了身子,促狹道:“反正那玩意兒他又不用,今兒你踢了一腳,也算給他開葷了。”

“滾蛋!”

我罵了句李少,白了他一眼。

忽然,我發現腳涼涼的,低頭瞧去,謔,鞋沒了,大概是方才跑沒了吧,不對……記得朱九齡那老小子那會兒好像抓住我的小腿,不會被他抓走了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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