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坦白(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286 字 3個月前

我恨得擰了幾下他的胳膊,質問。

“倒也不是毒,就是通腸利便的藥,就是藥性太過寒涼,孩子吃了容易拉肚子。”李昭一五一十地給我交代。

我恨得泣不成聲:“到現在你還替曹蘭青遮掩是麼?哦,明白了,她到底是你身邊十多年的枕邊人,去年又有了什麼李冕事,你覺得虧欠了她,是吧,所以瞞得一絲風都沒透露出來。”

“不是啊。”

李昭忙道:“朕這不是要查清楚麼,看看這裡頭隻有曹蘭青一人涉及,還是有什麼旁人協同,並且這事也給了朕一個警醒,朕得好好清理下勤政殿。”

說這話的時候,李昭輕輕地撫著我的背,柔聲道:“目前曹氏對這事供認不諱,說看到小木頭就讓她想起冕兒,冕兒若是沒薨,也該和小木頭一樣大,她見朕如此疼愛小木頭,心生怨恨,就、就……”

“哦,你就心軟,放過她了。”

我冷笑數聲,打開他伏在我腿上的雙臂。

“不是,真不是。”

李昭起身,立在我身邊,溫柔地攬住我的身子,柔聲道:“所有涉及下毒的人,朕全都嚴刑拷打過,而她,朕將她禁足在寢宮裡,日日掌嘴。”

“嗬。”

我陰陽怪氣地笑了聲:“原來給兒子下的不是砒.霜和鶴頂紅,沒把他毒死,就隻是禁足掌嘴就了事啊。到底我不如她貌美體貼、李睦也不如李鈺重要,你遮遮掩掩地把事壓下來,可不就是想保住她們母子麼。”

“不是這樣,嗨,今兒朕就實話跟你說。”

李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誠摯道:“朕的確顧及了鈺兒幾分。自打去年三王之亂後,曹氏腦子就不太正常,偏激易怒,經常私下打罵鈺兒,鈺兒是個孝順孩子,心疼他母親,什麼都沒說,一直默默承受著。朕處死曹氏容易,可就怕鈺兒心裡有什麼,再說,這事雖然曹氏交代了,可朕還有些疑惑,總覺得她可能被什麼人慫恿了,問了很多次,她前言不搭後語地胡說八道,一會兒咬牙切齒地說就是她自己買通太監乾的,一會兒獰笑著說皇後貴妃指使的她,最後居然還說李冕給她托夢的,說是他被咱兒子客死的,讓他娘一定要報仇。”

李昭苦笑了聲,猶豫了良久,才道:“至於為何不告訴你,哎,當初是朕狠心從你這裡把孩子抱走,朕、朕信心滿滿,覺得自己能照顧好孩子,沒想到最後真出事了。朕實在對不住你,想著孩子的身子慢慢恢複了,興許就能糊弄過去,你也不會怪朕……朕其實有時候真是挺怕你的……”

我斜眼瞪他。

這時候的我已經要氣瘋了,他居然還能有條理得將事分個先後,一件件一樁樁地說。

天色漸晚,屋裡很快就黑成一片。

我們倆誰都不說話。

我坐著,他站著,各自沉默。

和我最開始猜測的差不多,曹蘭青謀害我兒子的原因無非那幾個,還有依照李昭對我坦白的,曹氏現在已經在清醒和瘋癲中間徘徊。

而李昭。

哎,有時候男人和女人的思維還是很不一樣的。

我能理解他怕我像今日這樣擔心恐懼,估計是想把兒子這事徹徹底底解決後,等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我原委真相,那時我也會好接受些。

其實他的顧慮也沒錯,萬一曹氏背後還有人慫恿?還沒有徹底查清前,的確不好打草驚蛇。且去年,到底是他親手用曹氏腹中之子設局,如今心軟幾分,也能想來。

可道理是這樣,我怎麼那麼恨呢。

我理解曹氏,更理解李昭。可不管曹氏多可憐,或者她背後還有什麼人。隻要她把手伸向我兒子,那我就不會原諒。

等黑暗吞沒書房最後一絲光亮時,我歎了口氣,淡淡說道:“今兒我去瞧了朱九齡,他說,當初很想把九思偷走,可又怕兒子跟了他,會不學無術,變成另一個負心薄情的登徒子,哪裡會像現在這般,堂堂江州刺史,功名利祿皆有,妻子兒女在側。我對他說,我真的能理解你。”

“妍妍……”

“你讓我說完。”

我已經沒了最初的那種盛怒,冷靜了很多,可仍鼻頭發酸,哽咽不已:“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昭,這也是我的實話,你好好聽著。一開始我想讓他當小皇子,有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但現在我隻希望他能健健壯壯長大,旁的什麼都不重要,哪怕他跟著我當個沒名分沒父皇的商戶子,哪怕他長大後會埋怨我,隻要他好好的,我絕不後悔。”

說罷這話,我起身離開。

在開門出去的時候,我瞧見他默默地坐到我方才坐過的椅子上,雙手用力搓臉,胳膊肘支撐在兩腿上,重重地歎了口氣,不知在想什麼。

大雪紛飛,小院的屋簷下搖曳著琉璃宮燈,昏黃燈影落在雪上,暖了方寸之地。

我雙手搓著發涼的胳膊,疾步往上房行去。

剛進去,就聞見股濃鬱的藥味。

朝前瞧去,內室的角落裡現支了個大屏風,屏風後頭搬了張桌子,桌上放了個極大極深的木盆,睦兒此時脫得光溜溜的,坐在木盆裡,胡馬和太醫兩個並排立在桌前,挽起袖子,給孩子洗藥浴。

這傻孩子不知道自己身子怎麼了,隻覺得玩水高興,小手拍打著水,瞧見我了,笑得眼睛完成小月牙,簡直比畫上的年畫娃娃還好看。

“哎呀,小木頭在做什麼呀。”

我挽起袖子,忙過去接替太醫的位置,並把老太醫打發了出去。

我從後背托住兒子,撩起水,給他擦洗身子和頭,嘟著嘴逗他:“原來在洗澡澡呀。”

睦兒從盆中撈起小木馬,舉高遞給我,嘴裡含含糊糊地喊:“媽、媽。”

我莞爾一笑,輕擰了下他的耳朵,柔聲道:“你是叫我,還是叫胡馬大伴?還是說手裡的這個小馬呀?”

睦兒眨著圓鼓鼓的眼睛,不自覺地往我這邊靠,用小馬砸水玩兒。

我忍著難受,低聲咒罵了句:“賤婢!”

胡馬聽見這話,嘿然一笑:“陛下同夫人全都說了?”

“啊?”

我一怔,隨後歎了口氣,哽咽著埋怨:“公公也是的,怎麼都不給我說實情呢,瞞了我這麼久。”

“奴婢也是怕夫人驚懼擔憂。”

胡馬輕輕地用手巾摩挲著睦兒的身子,眼珠子左右滾動,瞧見跟前沒外人,壓低了聲音,對我悄聲道:

“雖然那賤婢承認是自己下的毒,可老奴總覺得這事透著股邪性,譬如曹氏交代,她在睦兒剛進宮就收買了勤政殿的灑掃太監小梁子,小梁子是七月底給乳娘下了藥,可八月初就在荷花池踩空溺亡了,等咱們回過神兒來查,人證已經沒了。

過後老奴細查了這小梁子,他除了喜愛賭錢,平日並沒有和哪位宮嬪往來密切,家裡也沒什麼人,老奴懷疑小梁子之死不是意外,百般查問過曹氏,曹氏否認她殺的小梁子滅口,線索就斷在這兒了。想來陛下心裡也有些疑惑,這才沒鬨開了處置曹氏,且耐心再查查吧。”

“嗯。”

我應了聲,看著乖巧漂亮的兒子,恨道:“這口氣我總咽不下去,公公看呢?這事單是曹蘭青做的,還是背後有旁的什麼人?”

“暫時還不知道。”

胡馬皺眉道:“因著李冕的事,曹氏和皇後水火難容,平日裡根本沒什麼交情,鄭貴妃自打上回因為抱走小木頭的事,得罪了陛下,陛下顧著她三王之亂中立了功,雖未訓斥,可也冷落疏離了許久。貴妃娘娘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曉得夫人在陛下心裡的位置,不會觸及陛下的底線。再加上政務日益繁雜,陛下暗中將一些不重要的瑣事交給她處理,她應該沒那個精力和膽子算計曹氏和睦兒。太醫說睦兒體內寒毒未清除徹底,讓奶娘服調理的藥,給他喂奶即可。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知為何突然又發了高燒。方才老奴問過太醫,太醫說興許和前幾日泡溫泉著涼有關,不要緊的,泡泡驅寒的藥澡,肯定會好的。”

“多謝公公照顧咱們小木頭。”

我屈膝,大大方方地給胡馬行了一禮,咬牙恨道:“隻恨我不在宮中,否則定要親自動手,打爛曹蘭青那賤婢的嘴,再給李鈺這小子灌寒毒,讓曹蘭青也……”

“夫人!”

胡馬喝斷我,他警惕地四下看了圈,輕咳了聲,讓正在拾掇被褥的乳娘彆忙了,出去給小木頭剁些魚肉泥來。

等屋裡沒人後,他才用隻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皺眉道:“這種話您在老奴跟前抱怨下就行了,再不敢在旁人跟前說一個字。您記住,皇後、貴妃、曹氏甚至您,都是陛下的女人,能寵能愛能殺,母親和外戚再不堪,但孩子終究是陛下的骨肉,他分得很清,譬如這次,他先把李鈺支到何太妃那裡小住,這才重重地給曹氏用刑拷問,到底還顧著幾分孩子的臉麵。”

說罷這話,胡馬眉頭鬆開,獰笑了聲,手溫柔地輕撫著小木頭的腦袋,柔聲道:“放心,掌嘴打板子通常都是奴婢親自去的,若老奴不得空,自有底下的乾兒子們代辦,絕不會讓她好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