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小產”(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9396 字 3個月前

第108章--胞衣

獠牙利爪……連大人都疼得受不住, 更彆提孩子……

杜老的這兩句話如同一記響雷,在我耳邊炸開。

這些天,孩子高燒、拉肚子, 再加上後背這麼個鑽肉蝕骨的東西, 怪不得他一放下就哭,疼啊, 李昭還說男孩子怎麼這般嬌氣, 換他試試看。

此時,李昭眼睛紅了,手輕按在兒子頭頂, 而兒子雙手伸向他,想讓父皇抱。

我心裡實在有太多的恨和不滿, 隻因小院外守著沈無汪、大福子和數十羽林衛, 再者杜老也在, 不合適下他麵子, 衝他發火。

良久,我低著頭, 恨恨地說了句:“好,你們就都欺負我兒不會說話吧。”

李昭起身, 立在我身側,將我們母子摟住。他這個人倒是有個優點, 局麵越亂, 情勢越危機, 他就越穩。

他眉頭幾乎擰成了個疙瘩,可聲音依舊平和沉穩, 緊著問:“既然老先生看出是蠱蟲, 那此物什麼來曆?有何危害?可有解救之法?”

我立馬正襟危坐起來,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我忙淚眼婆娑地看向杜老。

杜老輕拍了拍我的胳膊,示意我彆擔心。

他從桌上將睦兒的小襖子撿過來,幫孩子穿上,正色道:“這也不是什麼稀奇東西,宮裡謀害皇子公主的手段,不論高明還是低劣,就那麼些,老臣在宮裡當了幾十年差,伺候過三位皇後、兩位太後、無數宮嬪,這種事見太多了。太醫院的典藏閣裡有本《毒經》,原是老臣初進太醫院時和幾位同僚根據古籍和民間偏方,花費了數年考證查訪編纂成的,裡頭記載了各種毒蟲毒草、方子還有降頭、南疆毒蠱。

其實毒用的好,也是救人的良藥,隻可惜有些宮人嬪妃卻把它當做扶搖直上的利器,四十年前、二十五年前、十七年前都發生過類似的蠱毒案,故而先帝在時,就已經將此書列為**,不許它出太醫院一步,想來梁元當年在禦藥局當差,偷閱過此書罷。”

說到這兒,杜老抿了口熱茶,手指勾了勾睦兒的下巴,逗孩子玩兒,侃侃而談:“論起謀害剛出生嬰兒的法子,最妥帖狠毒的,莫過於用在小皇子身上的這種法子。此毒名喚嬰香,是用死嬰的骨粉為藥引,再加上南疆蟲卵和數種珍稀藥材而製成的。隻消拿個中空的針,往孩子身上這麼輕輕一紮,就輕而易舉種上去了,剛開始那兩天傷口會略微紅腫,如同被蚊子咬了似的,孩子還會出現發燒和腹瀉種種症候,後麵就慢慢適應了。”

李昭微微點頭,轉動著大拇指上戴的扳指,問:“那這叫嬰香的蠱毒,究竟會對孩子造成什麼樣影響?”

杜老低下頭,歎了口氣,麵帶羞慚之色,道:“初種下時,蟲卵藏在嬰兒嫩肉裡,一般得一年左右才能孵化,蟲子靠食嬰兒精血和腦液為生,若要完全成形,得四五年。被下蠱的孩子輕則體弱多病,也就五六年的壽命,重則癡傻呆笨,行動無法自理,成為父母的拖累……”

聽完這話,我後脊背直發寒,垂眸癡癡地看兒子,他穿著銀紅色小襖子,脖子裡戴著塊麒麟長命金鎖,眼珠黑大過白,肌膚嫩的像剛蒸出來的豆腐,一觸就碎。

這沒心沒肺的小子仿佛完全感覺不到背後的疼痛,兩條胳膊急吼吼地往桌上的果盤裡伸,夠到個橘子,高興地雙手捧住,放口裡啃,他才剛長出小乳牙,啃不動,靠在我身上,仰頭看我,嘴裡發出“嗯、呀”的聲音,仿佛示意,讓我給他剝。

“睦兒想吃橘橘呀。”

我接過橘子,微笑著給他剝,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麵。

我很努力了,作為一個母親,我不能倒下,我兒子現在需要我,可我真的、真的忍不住。

我抱住兒子,臉貼在他的頭上,泣不成聲。

而李昭,他這會兒眼睛也紅了,額上的青筋徒生,扭轉過頭,深呼了口氣,擦了把眼淚,隨後直麵杜老,強笑道:“老太醫這番話,倒讓朕想起朕的一位皇兄,他也是天生癡傻,不到五歲就沒了,偶然聽皇祖母跟前的嬤嬤們閒聊,說皇兄薨後屍身腥臭,腦袋很輕,仿佛腦子被什麼東西吃掉大半似的。”

李昭的聲音明顯顫抖,問:“吾兒……還有救嗎?”

我這會兒已經快崩潰了,整個人都貼在李昭身上,他立馬將我抱住,防止我跌倒。

杜老瞧見我倆這般,忙從他的醫藥箱裡拿出個小瓷瓶,倒出兩粒黑色丸藥,遞給我和李昭,笑道:“這是降火舒鬱的養容丸,你們快吃下。陛下莫要擔心,若是把小皇子交給韓明參那種徒有虛名的江湖遊醫,那肯定懸,說句僭越的話,老臣當年糊塗,犯下些不知死活的罪,可先帝仁慈,沒舍得殺老臣,隻是將老臣丟進詔獄裡反省……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先帝留老臣一命,是讓老臣今日來救小皇子,以贖當年之罪。”

我和李昭互望一眼,有救!

李昭擰著的眉頭稍稍舒開,鬆了口氣,立馬看向胡馬:“擬旨,太醫院院判韓明參年事已高,賜其黃金百兩返鄉養老,洛陽杜家世代行醫,其長子杜仲宅心仁厚、醫術精湛,曾侍奉先帝多年,而此次三王之亂中,杜仲又為隨軍軍醫,救死扶傷,勞苦功高,特擢升杜仲為太醫院院判,侍奉在朕之側,另賜朕親筆題字“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匾額於杜家,以傳後世。”

聽到這話,我登時怔住。

杜家當年是先帝打壓貶斥下去的,按理說,家族是翻不了身了。

而聽杜老方才的話,言語間似乎對院判韓明參大人多有不滿,其實不用猜也能知道,同吃太醫院供奉,兩家當年肯定勢同水火過。

李昭為了兒子,也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果然,杜老聽見李昭這旨意,手裡的茶盞咚地一聲落地,癡楞了半響。

還是胡馬推了把他,他才忙跪下謝恩,登時老淚縱橫,連連說:“老臣代犬子叩謝陛下天恩,定當儘心竭力解救小皇子。”

李昭上前一步,親手扶起杜老,笑道:“敢問老太醫,吾兒如何救治?”

“倒也簡單。”

杜老扭頭,看向睦兒,柔聲笑道:“有兩種法子,其一用刀在孩子背後割個小口子,把這蟲卵挖出來。”

聽見要割肉,我心猛地抽了一下,忙抱著兒子站起來,急著問:“那不行啊,會疼壞孩子的,有沒有旁的法子,讓娃娃少受點苦。”

杜老嘿然一笑,雙手背後:“第二個法子,讓這蟲卵變成蟲子,自己爬出來。”

杜老躬身,再次對李昭行了一禮,笑道:“老臣方才說了,此蟲性喜熱血,小皇子命硬,陰差陽錯背上見了血,所以蟲卵提前孵化。老臣會做個藥膏,敷在小皇子後背,約莫半個時辰左右,那蟲子就能成長,最後隻消用香引它,它自己就會爬出來,不會損小皇子貴體分毫。”

李昭大喜,雙手握住杜老的手:“那有勞老先生了。”

杜老麵上得意之色甚濃,撚須微笑:“隻是有幾味藥引難得……”

“老先生儘管說。”

李昭大手一揮:“便是龍肝鳳髓,朕也得弄來。”

“倒不用龍肝鳳髓那般邪乎。”

杜老搖頭笑笑,扭頭看我,問:“丫頭,你當時生下的胞衣還在麼?”

“啊?”

我還未回過神兒來,回想了半天,急得直跺腳:“哎呦,那東西我覺著沒什麼用,找了個吉祥地埋了,現在怕是早都化成土了。”

“可惜了。”

杜老連連搖頭,嗔道:“這是孩子的小衣服,該留著啊。”

他看向李昭,笑道:“沒有自己的胞衣,旁人的也行,陛下手眼通天,偌大個長安,這兩日肯定有婦人產子,花高價將新鮮的胞衣買來即可。”

李昭扭頭,看向門口守著的沈無汪,冷聲道:“把杜老的話都記住。”

隨後,他笑著問杜老:“還有什麼藥引?”

杜老笑道:“此蠱陰毒,故而第二味藥引乃枉死婦人頭骨一片。”

說到這兒,杜老若有所思地看向沈無汪,陰陽怪氣道:“羽林衛手下冤魂無數,想來這片頭骨應該很好弄吧。”

沈無汪剜了眼杜老,衝李昭抱拳恭敬道:“此物臣明早便送來。”

杜老亦白了眼沈無汪,對李昭笑道:“第三味藥引,是至親父母的血,老臣不敢損及陛下龍體,到時候便讓丫頭放點血。”

“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