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下紅(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1909 字 3個月前

第126章--下紅

四姐夫和我說了幾句話, 就匆匆離開了。

我返回到繡房裡,坐在書桌前久久不能平靜,廢後?這麼快?李昭怎麼沒給我透露一星半點, 今兒還讓我入宮拜見皇後, 甚至蘿茵和睦兒打架之後,他還親自去了趟坤寧宮探望素卿。

若說變故, 恐怕還是出在寶婕妤身上, 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突然小產。

此時,天空隱隱傳來一兩聲悶雷, 將我嚇了一跳。

我抓住桌子起身,端著燭台走到紗窗跟前, 輕推開往外看, 門外守著值夜女衛軍和守夜的嬤嬤, 妖風忽起, 將院中的樹葉吹得颯颯作響,更將花瓣卷得飛上半空……天上一道鮮紅閃子劃過, 緊接著炸雷響徹雲霄,豆大的雨點子倏忽而至。

我的心也被嚇得隨之咯噔了一下, 手中的豆油小燈亦被風吹滅。

此時,守夜的嬤嬤察覺到我立在窗邊, 忙小跑著過來, 柔聲問:“娘娘起來了?可是要喝熱水?還是身子不適?”

“本宮無事。”

我將燈盞放在窗台上, 皺眉道:“打雷了,你們待會兒過去瞧一下睦兒, 他若是害怕, 就抱過來。”

說罷這話, 我將窗子合住,慢悠悠地返回到書桌前。

心裡實在是煩,我從錦盒裡取出朱九齡從前贈予的那卷手抄《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又裁了一遝宣紙,將蠟燭挑亮些,坐下抄經靜心。

抄了幾行後,竟將字寫歪了,我揉掉紙重新抄,可總不能靜下來,最後,我將藏在裹胸裡的那兩方絲帕拿出來,鋪平在桌上。

低頭一看,我身上的冷汗熱汗早都將帕子弄得微潮,字跡有些都看不清了。

我打算將信重抄一遍,可猛地察覺到,局勢如今正在變化。

譬如張達齊,這個人我還需要老陳幫我調查麼?再譬如李璋,我還需要提防麼?

外頭風雨大作,雨點子劈裡啪啦地砸在門窗上,我將帕子點燃,扔進銅盆裡,燒焦羽毛味登時躥上來,弄得我惡心的不行。

正在此時,肚子兩個小人動的頻繁,有些疼,我壓根不敢再耗神想這些事,忙高聲喊人,去把外院住的薑太醫找來。

沒一會兒,太醫就過來給我請脈,說:無事,吃一劑安胎藥便好,再點上些能凝神靜氣的香蜜,千叮嚀萬囑咐,娘娘如今可不能憂思過度,更不能熬夜了。

薑太醫診完後,我還是放心不下,讓人去杜府將杜老請過來,再幫我瞧瞧。

約莫一個時辰後,宮人來報,說杜家的兩位太醫都連夜進宮了,到現在還未回來。

這事鬨大了?

一個寶婕妤,竟能勞煩杜老父子出手?

如若廢後,張家會不會狗急跳牆,將我母子扯進去攪渾水?

我該如何應對?

誰知隻要一想,肚子就疼。

為了腹中兩個孩子的平安,我也不敢再耗神琢磨這裡頭的關竅,莫怕莫怕,若要咬我,我前頭有四姐夫孫儲心和前夫梅濂頂著,更何況還有李昭呢。

我就在這種憂思重重之下,艱難入睡。

夢裡也亂糟糟的,一會兒夢見十六歲時和素卿一起劈線做刺繡,一會兒夢見素卿拿著尖刀劃開我的肚子,猙獰地叫囂著,說要剪斷我兒子的頭,可誰知一照鏡子,竟發現我的臉變成了寶婕妤。

那麼我到底是誰?

妍華還是春旭?

雙腿狠蹬了下,我醒來了,下意識去摸肚子,仍高高聳起,兩個小人也安靜得很,不再鬨騰。

扭頭看去,天已經大亮,但瞧著紗窗灰沉沉的,仍能聽見雨聲。

屋裡已經靜立了好幾個嬤嬤和宮婢,端著熱湯和漱口的茶水,見我醒來了,忙過來伺候我洗漱穿衣。

“娘娘難得像今兒這般睡懶覺。”

雲雀幫我換掉寢衣,用溫熱的艾水汁子幫我擦後背和胳膊,隨後同兩個宮婢幫我往身上抹防紋的美體膏子,笑道:“杜老早都候著了,隻等娘娘起來,給您請平安脈呢。”

“哦?”

我一怔:“杜老出宮了呀。”

我細思了片刻,問雲雀:“一晚上過去,宮裡可有傳出什麼異動?”

“那倒沒有。”

雲雀皺眉道:“不過奴倒是聽阿良說了一嘴,咱們府邸不是離北鎮撫司挺近的嘛,昨夜那兒的火把亮了一夜,衛軍進進出出的,仿佛有什麼事發生。”

“行。”

我大步朝梳妝台走去,催促宮婢們幫我梳頭上妝,並讓她們趕緊將杜老請來,我在內院的花廳等著。

我略用了口粥,吃了兩個包子,就往花廳走去。

雨雖沒有昨夜那般大,可天陰沉得厲害,瞧著是場連陰雨,估摸著得下好幾天。

進到花廳後,朝前一看,杜老此時坐在四方扶手椅上,旁邊的小桌上擺著茶點和藥箱,老人家麵上略有疲態,兩手捅進袖子裡,正閉眼小憩。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杜老忙睜開眼,見我進來了,立馬起身給我見禮:

“娘娘萬安。”

“快免禮。”

我虛扶了把,入座後,讓花廳裡其餘的人退下,隻留一兩個信得過的心腹伺候。

我並沒有直接問宮裡的事,親自給杜老倒了盞茶,遞過去,笑道:“昨晚上不太舒服,想請您過來瞧瞧,誰承想撲了個空,家裡人說您父子二人都被陛下宣進宮了。”

“是啊。”

杜老笑笑,飲了口熱茶,讓雲雀和嬤嬤將絲帕放在我的腕子上,隨後,老先生兩指按在我的脈上,皺眉聽了會兒脈,笑道:“娘娘隻是虛火稍有些盛,不妨事,也不必吃藥。”

說到這兒,杜老扭頭,囑咐跟前立著的嬤嬤:“在膳食上稍稍調理下便是,娘娘素來喜食羊肉,近日不可上桌了,甜膩之物也少食。”

我端坐在椅子上,偷偷給雲雀使了個眼色。

雲雀會意,端著盤棗泥糕上前,放在杜老跟前的小桌上,笑道:“這個糕點是廚子最近新做的,酸甜可口又好克化,您老吃些。”

緊接著,雲雀半蹲下身,在給杜老添茶的時候,輕聲問:“老爺子,聽說昨晚宮裡出了大事,可是寶婕妤小產了?”

杜老點點頭,一手拿起塊糕餅,另一手托在下巴,吃了幾口,對我笑道:“昨兒娘娘您離開坤寧宮後,寶婕妤就去給皇後請安。”

“請安”二字,杜老刻意說的有些重,雙眼微微眯住,手將胡須上的糕餅殘渣捋掉,接著道:“那時皇後因暑熱上心,吐了口血,蘿茵公主氣急,要去勤政殿找陛下討說法,林氏緊著追了出去。這時寶婕妤到了坤寧宮,請安時言語尖刻、字字譏諷,皇後本就鬱結於心,當即著人掌寶婕妤的嘴。

寶婕妤也是厲害,厲聲喝斥坤寧宮諸人,說她懷了龍裔,看誰敢動她。

皇後娘娘冷笑數聲,說左右太醫也在宮裡,便讓太醫給你診診脈,若是敢欺瞞中宮,謊稱有孕,那就罪加一等。

隨後,給皇後娘娘瞧病的徐太醫立馬給寶小主診脈,說寶小主並未有喜。

皇後娘娘當即著人,將寶婕妤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頓板子,逐出了坤寧宮,誰知就在當夜,儲秀宮的寶小主見了紅,立馬著人去勤政殿請了陛下。”

聽到這兒,我大抵也能猜出幾分了。

寶婕妤定是在李昭跟前哭訴,說自己百般告訴皇後有了身孕,誰知皇後還是打了她,害她滑胎小產。

我身子不禁湊過去幾分,眉頭蹙起,輕聲問:“那位……真有孕了?那位徐太醫不是診過脈,說沒有麼。”

杜老笑笑,將最後一口糕點吃完,用帕子反複擦自己的手,斜眼朝我看來,暗示:“太醫院的這些後輩小子們,醫術不精,診錯脈也是有的。這不,陛下連夜宣了老臣入宮,給婕妤小主紮了針,服了藥,後頭又叫數位太醫輪番會診,寶婕妤的的確確有懷孕的跡象,可惜啊,寶小主昨日遭了刑罰,下了大紅,元氣大傷,怕是這輩子都懷不上了。”

我心裡一咯噔。

坤寧宮那位徐太醫診斷的,未必是假。隻是杜老手段了得,用紮針吃藥改一下脈象,做出有孕痕跡,也是有可能的。

我忙問:“那現在呢?陛下怎樣?皇後又怎樣?”

“陛下氣急攻心,當即暈了過去,老臣的長子杜仲隨侍在側。”

杜老雙手捅進袖筒裡,眼睛盯著地毯上的牡丹花樣,幽幽道:“陛下如今舊疾發作,頭痛不已,理不了朝事,連夜將三品以上大臣宣到勤政殿。陛下倒是暫未對皇後娘娘有所處置,隻是重重地嗬斥了幾句,並讓撫鸞司的女衛軍暫將坤寧宮圍了起來。”

此時,天空響起聲悶雷,將我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