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血濺華堂(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8761 字 4個月前

我忙看向李昭。

李昭這會兒鐵青著臉,剜了眼素卿,轉身看向病在軟椅上的張致庸,唇角牽動,冷笑數聲:“老首輔,您可教養出了個好皇後哪。”

我心裡一咯噔,緊張得口乾舌燥。

猶記得去年底,李昭喝醉了,抱著我說了件難以啟齒的陳年往事。

他說當年真的竭力營救過我,甚至還求到了張致庸跟前,給這位老首輔跪下了,而他的老丈人給他教了個道理:朝前看,莫要走回頭路。

……

我忙伸長了脖子往外瞧。

李昭此時雙手背後,麵無表情地盯著張致庸。

而張致庸起初還病迷糊著,後麵那雙渾濁的雙眼逐漸變清明,亦深深地看著李昭,仿佛一輩子不認識這個年輕男人。

最後,張致庸那雙乾枯的手用力地抓住椅子,推開要來扶他的孫女韻微,撐著一口氣顫巍巍地站起來,佝僂著身子,直麵李昭,再次打量他眼前的年輕帝王,閉眼苦笑,慢慢地單膝下跪,緊接著,另一條腿也跪了下去,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轟然倒塌了般。

李昭雙手背後,長出了口氣,垂眸看身前跪著的那個古稀老人,勾唇淺笑。

而就在此時,肅王驚詫地猛退了數步,早已沒了剛進勤政殿時的那種盛氣淩人,想上前去扶起他相交了幾十年的摯友,可又不知顧忌什麼,最終沒邁出那步,頗有些憤怒地瞪向李昭,壓著聲訓斥:“陛下啊,他這麼多年提攜你,你、你……”

說到這兒,肅王重重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不再看。

我發現,肅王不再稱李昭為昭兒,而叫他陛下。

忽然,我瞧見素卿掙紮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衝到張致庸跟前,抓住父親的袖子,使勁兒往起拽,恨道:“你給我起來!”

就在此時,一直“窩囊”沉默的張達齊猛地推開素卿,垂淚氣道:“你清醒點,彆再瘋瘋癲癲了!”

“閉嘴吧你!”

素卿揚手,從發髻拔下檀木簪,狠勁兒往她哥哥身上紮,哭得涕泗橫流:“好個忠君的賢臣哪,你為了他的名聲,逼我把小林子毒殺了,還逼我喝下墮胎藥!這麼多年我在宮裡過怎樣的日子,你絲毫不理會,隻叫我做好皇後,不許我做錯一件事。”

言及此,素卿竟用大袖用力抽打自己的父親,淒聲控訴:“還有你,你為了家族前程,把我送到李昭小兒跟前,讓我守活寡,如今你竟把我女兒強嫁給袁家,還想讓韻微跟了璋兒,張家的女人都被你糟踐光了,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看見這出父女、兄妹的相互指摘怨懟的鬨戲,我驚得半張開口,一時間居然有幾分同情素卿,她被父兄當成棋子,十幾年來規行矩步地活在這座華貴的牢籠裡,她這輩子從不曾快樂過。

不對啊。

我心裡一咯噔。

這事明明是素卿穢亂後宮,企圖混淆皇家血脈,而事情露出苗頭後,她哥哥給她暗中了事,怎麼竟變成一個怨婦控訴自己的丈夫和父兄薄情寡義,又怎麼變成是張達齊為了維護李昭的顏麵,殺人滅口的?

今兒什麼肅王、老首輔抱病來朝,其實根本不是說和,而是在保另一個人!

我忙看向李昭。

果然,李昭也反應過來了,他眸中顯然閃過抹慌亂,轉身疾步往上首龍椅走去,急切地朝梅濂低聲喝:“仁美!”

梅濂身子一震,顯然還未回過神來,眼珠子左右亂轉,似乎在迅速思索什麼,急得額上滿是熱汗。

梅濂剛要說話,誰知就在此時,我瞧見張致庸忽然站了起來,也不知這老東西哪裡來的力氣,重重地扇了自己女兒一巴掌,用力跺腳,仰天大哭:“先帝啊,老臣教女不善,辜負了您的重托,對不住您啊。”

李昭急得直拍桌子,朝梅濂喝:“仁美,快攔住他。”

梅濂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低吼了聲,朝張致庸跑去。

哪知還是慢了,張致庸咬緊牙關,一頭朝朱紅蟠龍大柱撞去,隻聽咚地一聲悶響,這老家夥軟軟地癱倒在地,他滿頭滿臉是血,整個人漸漸失去意識,有出氣沒進氣,掙紮了幾下,再也沒了動靜。

此時,勤政殿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何太妃、六部尚書、鄭貴妃……還有李昭!

李昭呼吸急促,那張素來冷靜的俊臉憋得通紅,兩隻拳頭按在案桌上,整個人仿佛像一頭隨時會躍起的猛獸,而梅濂完全癡楞住,站在張致庸的屍首跟前,一會兒急得看李昭,一會兒氣恨地狠勁兒掐自己的大腿。

“父親!”

張達齊撲到老首輔身上,哭號著猛搖他父親,張家那小姑娘韻微更是哭得梨花帶雨,跪在張致庸身側,連聲喚爺爺。

而張素卿瞧見她父親自儘,顯然愣了下,隨之原地轉了幾圈,手指向張致庸,彎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形如瘋子:“哈哈哈哈,老東西終於死了,我解脫了,哈哈哈哈。”

我隻感覺有些站不穩,抬手一摸,額上居然滲出這麼多冷汗。

好厲害的手段!張家死再多的人都沒關係,隻要張達齊這個最要緊的人還活著,那麼就有來日可期!

我心疼地看向李昭。

他這會兒雙目猩紅,癱坐在龍椅上,身子竟在顫抖,不知是氣還是恨,最終沒忍住,用力地砸了下案桌。

底下的梅濂身子猛地一震,立馬彎腰,急切地上表:“啟稟陛下,廢後穢亂後宮,張家父子又涉嫌謀害聖躬安康,如今竟以想死來矯飾過去,臣提議,立即將大理寺卿張達齊扣押至詔獄,”

“爺爺都被你逼死了,你還想怎樣!”

張韻微恨得從腕上擼掉玉鐲,砸向梅濂:“你還想嚴刑逼供我爹爹嗎?你非得把我家的人殺光才高興嗎?”

好一句指桑罵槐。

我忙看向李昭。

李昭此時眼裡已然浮起抹懾人殺氣。

就在此時,我瞧見張達齊猛地打了女兒一耳光,喝道:“朝堂之上,豈容你這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多嘴,陛下寬仁,不與你計較,你越發放肆了!”

說到這兒,張達齊將父親的屍體放平,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殘淚,整好官服,往前跪行了幾步,恭恭敬敬地將官帽摘下,輕輕地平放在地上,隨後,他雙首伏地,顫聲道:

“微臣有罪,不能約束好弟妹妻房,因懼怕那秦氏兄弟會辱及天家,又犯下了殺人的罪過,微臣不敢忝居高位,求陛下降罪,賜臣一死。”

瞧見此,我不禁拊掌搖頭。

這男人瞧著溫吞,真的是個厲害人物啊。

我瞧見那位張家小姑娘韻微急速地爬到自己父親身邊,哭喊著:爹爹不要死,彆丟下微兒……

忽然,這小姑娘手伸進衣襟裡,動作太大,竟將衣裳扯開些許,露出半截藕色肚兜。

她從懷裡掏出方玄色錦緞,手忙腳亂地打開,高舉過頭頂,嘶聲力竭地哭道:“三十餘年前我父隨先帝行獵,為先帝擋下毒蛇致命一擊,當時先帝屢屢探望我父,撫摸著我父胳膊,說:‘此兒勇武,凡吾李氏子孫必厚待之’,當年並隨手扯下龍袍一塊,將此話親筆書寫上去,蓋上玉璽,賜予我父。”

說到這兒,張韻微抬頭,定定看向上首坐著的何太妃、上了年紀的戶部尚書姚瑞,兵部和工部尚書,並且扭頭,望向肅王:“三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難道朝中竟無一人記得先帝的金口玉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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