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不分彼此(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7771 字 3個月前

第136章--我的, 就是你的

我陪李昭沐浴後,又一起用了飯。

誰知剛吃了沒幾口,他就放下碗筷, 說心裡還放不下璋兒, 得去瞧瞧。

說罷這話便匆匆離開,走得時候讓我今晚彆回去了, 就住在勤政殿, 過段時間,他會讓人將毓秀宮拾掇出來,接我入宮。

因著睦兒還在家中, 我擔心這小子見不著我,又會不安地哭鬨, 於是喝了兩碗粥, 準備出宮。

夜幕降臨, 一彎冷月懸掛在天空, 下了一整日的雨,四處充斥著泥土腥氣和一股讓人不適的黴腐味兒。

夜晚的皇宮和白天完全不一樣, 陰森又安靜,寂寂長街除了昏黃的宮燈, 再也沒有彆的人影,隨行的女衛軍們身上穿著軟甲, 時不時地與繡春刀碰到, 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讓人心煩。

一陣陰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將身上披風裹緊了些。

不知是不是方才吃了太多東西, 覺著撐得慌, 便讓抬轎輦的人停一停,打算下地走會兒。

這會兒,勤政殿的掌事太監蔡居打著燈籠行在頭裡,而雲雀和秦嬤嬤則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我。秦嬤嬤是今年初伺候我的,五十出頭的年紀,中等身量,微胖,在宮裡待了一輩子,最是謹慎小心。

“走幾步,人還能舒服些。”

我搖頭笑笑,看向前麵恭敬靈巧的蔡居,笑道:“蔡公公待會兒送到玄武門跟前就行了,趕緊回去伺候陛下,他這兩日有些上火,公公務必記著,讓禦膳房多給陛下做些清熱發散的吃食,但也切記,彆給他端加了冰的飲子或湯茶,仔細傷胃。”

蔡居身子又彎了幾分,三角眼眯成了條縫兒,奉承笑道:“滿宮裡就屬娘娘惦記陛下,怪不得您聖寵不衰呢。”

我手背輕撫了下發燙的側臉,莞爾,輕笑著問:“蔡公公原先在哪處伺候著,來勤政殿幾年了?”

因頭先出了梁元那事,我總是對勤政殿這些太監宮人不放心,害怕張氏安插下的暗樁未徹底清除,還會謀害李昭。

“奴是十二的時候進的宮。”

蔡居笑道:“那時奴在禦膳房裡伺候,足足切了十年的菜。後來乾爺瞧著奴做了一手好糕點,便把奴提拔到勤政殿的小膳房裡,平素裡給陛下做些宵夜,再給議政的大臣們煮茶、製些精致點心,過了幾年,乾爺覺得奴還算老實,就提拔奴進勤政殿裡伺候。”

我點點頭,緊著笑道:“聽公公的口音,仿佛還帶著股洛陽那邊的腔兒,你是北方人麼?”

“娘娘真是慧敏。”

蔡居毫不吝嗇地誇我,笑道:“奴祖籍是洛陽跟前的康縣,父母去世後,便千裡迢迢來到長安投奔叔叔。哪料被無良狠心的叔叔算計,這不,他為了幾兩散碎銀子就把奴送進宮,逼著奴淨身當了太監。”

說到這兒,蔡居眼圈微紅,啐了口:“也算報應罷,奴那爛賭的叔叔因還不上債,又把奴的堂妹給賣入侯府為婢,那醃臢人手裡剛有了幾兩散碎銀子,就興高采烈地打酒吃,沒想到醉後衝撞了街麵上出名的惡霸,被那惡霸推了一把,頭磕到了石台階上,給活生生磕死了。”

蔡居重重地歎了口氣,接著道:“這事奴是過了幾年才知道的,當時奴想著堂妹也可憐,從小到大受她爹打罵,一件好衣裳都沒穿過,那時奴投奔阿叔時,都是堂妹偷偷給奴擩吃的,奴才沒餓死。那時正好奴入宮後攢下些銀子,便想著將堂妹從侯府裡贖出來,看著給她尋個良人,也算報了她舊日的恩情。誰知打聽了才知道,那老侯爺犯了事,家中女眷要麼流落煙花之地,要麼被轉賣到各大戶人家為奴,而堂妹因與侯府小姐麵貌有幾分相似,便頂替小姐入宮為婢。”

聽見蔡居說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是心有戚戚,柔聲問:“那公公找著堂妹了麼?”

“哎!”

蔡居一臉的悲痛,用袖子抹去淚,哽咽道:“奴求到了乾爺跟前兒,請他幫著找找,倒是找著了,隻可惜……四年前堂妹在先帝的寵妃琪昭容跟前伺候,不當心打碎了先帝賜給昭容娘娘的琉璃盞,被娘娘扒了衣裳褻褲,當眾仗責。妹妹也是個氣性大的,況且又擔了侯府千金的名兒,受不下這份羞辱,登時投井自儘,那昭容娘娘對外隻說奴的妹妹盜竊宮中寶物,畏罪自殺……後來奴記得先帝在垂危時,屢屢對左右說他喜愛琪昭容的溫柔體貼,故而先帝駕崩後,娘娘也在殉葬之列,跟著去地下伺候先帝了。”

蔡居說到這兒戛然而止,唇角勾起抹淺笑。

我知道,不論琪昭容多惡劣,身為宮奴是不能評議主子的。

仔細品咂這番話,其實不難猜測。

當時老皇帝駕崩時,蔡居已經爬到勤政殿伺候李昭了,殉葬名單上興許沒有琪昭容,他大抵動了個手腳,添上那宮嬪,如此便也替堂妹報了仇了。

我沒挑破這事,柔聲問:“那公公的堂妹叫什麼?來日本宮讓下人給她買個吉穴,好生安葬了她。”

“哎呦。”

蔡居噗通一聲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雙手伏地,仰頭含淚喊道:“奴多謝娘娘大恩,多謝娘娘。奴的堂妹名喚蔡薇,就是諧音《詩經》裡‘采薇采薇,薇亦作止’的那個。後來她不是頂了蘇侯爺千金的名兒嘛,便改叫念濃,宮裡人都喚她阿濃。”

“倒是個好名。”

我點頭笑笑,俯身,虛扶起蔡居。

正在此時,我忽然聽見長街儘頭隱隱傳來聲女人的淒厲尖叫,如同女鬼夜哭,竟將棲息在簷頂的雀鳥驚起,撲棱著翅膀朝反方向飛去。

我也受了驚,頭皮有些發麻,手捂住突突直跳的心口。

早都聽說這種存留了上百年的宮殿不太平,如今又是夜裡,莫不是撞見不乾淨的東西了?

“怎麼回事?”

我皺眉問。

攙扶著我的秦嬤嬤眯住眼,伸長了脖子往前瞧,她摩挲著我的背,安撫我,低聲道:“前麵左拐就是冷宮了,那位今兒不是被圈禁了,估計是她……”

我一怔,方才那聲淒厲的尖叫,是張素卿?

“過去瞧瞧罷。”

我理了理發髻和衣襟,大步朝漆黑的長街儘頭走去。

想想吧,六月初的時候,我抱著睦兒進宮叩拜她,不過區區數日,她就從皇後成了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