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小人圖(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2882 字 4個月前

第156章--小人圖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早起後一瞧,萬物銀裝素裹。

上?午的時候,我照例戴上麵紗,去各個鋪麵看了圈,與同行談了筆采購大食國薔薇露的生意。

晌午進宮與李昭用了午飯,在勤政殿偏殿與他歇了個覺,瞧著天又灰蒙蒙起來,就匆匆回府了。

過了申時,果然就紛紛揚揚下起了雪。

再過一個多月,鯤兒和禮哥兒就要參加會試了,為了專心備考,這哥倆三個月前就搬到了府裡的書院,日夜苦讀,立誌今年三月蟾宮折桂。

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年我剛回長安時,他們還是少年郎,如今皆已成家生子?。

猶記得十年前勤政殿風波後,李昭打算撮合鯤兒和武安公何家的姑娘,特特讓何家兄妹來府上?的學堂讀書,哪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鯤兒和何德潤沒看對眼,最後倒叫禮哥兒娶了何家姑娘。

我一直知道禮哥兒是個心重的孩子,這麼多年在豺狼窩般的孫家長大,極想要出人頭地。

當年武安公何家其實不想與孫家結親,一個是嫌孫家宗族和內宅傾軋相鬥,水太渾,恐德潤嫁過去後會受委屈;再一個覺得禮哥兒是存了歹念接近德潤的,心不純。

人家武安公是帶兵打仗的老將軍,軍中威望大,脾氣不輸肅王,壓根不懼什麼陛下、元妃和三品重臣孫儲心,不願就是不願,強迫兩個小人丟開?手,甚至當麵斥責孫禦史教子?無方,妄圖讓庶子攀高?枝兒。

德潤是大家閨秀,沒做出尋死覓活和月下私奔的事,她將禮哥兒拉到祖父和父親跟前,跪下表態,說她不看重什麼嫡庶,和禮哥兒是兩情相悅,此生隻願嫁給?孫學禮,日後若是她在孫家受了委屈、被休棄,也絕不會回何家哭。

禮哥兒見德潤如此決絕,當即也跪下發毒誓,若能求娶何家女,此生絕不納妾二娶,必定要蟾宮折桂,給?妻子、母親掙個誥命。

武安公一開?始還是不願,後頭暗中查訪了四姐和禮哥兒的品性種種,又詢問了李昭和羊大學士,三番五次將禮哥兒約出去談話,覺著?這孩子勉強還說得過去,這才答應這門婚事。

開?平六年,禮哥兒迎娶了國公府的姑娘。

聽四姐說,這對小夫妻婚後恩愛非常,德潤對她這個婆母十分尊重,請安奉茶一次不落,她心疼兒媳婦懷孕辛苦,說以後用不著?過來伺候,身子要緊,哪知這丫頭仍堅持晨昏定省。

德潤說了:“咱們這房本就被大太太和宗族長房欺壓了多年,雖說如今有娘娘為倚靠,可人家心裡未必會服,再說府裡人多嘴雜,兒媳把禮數做足了,外人也沒法說婆母和官人的是非。”

四姐每每同我說起這事,眼裡遮不住的高?興,說她前半輩子?受了罪,原來老天爺是把福氣給?她留在後半輩子?。

而鯤兒呢?

猶記得當年我瞧見這小子腰間係著?個荷包,多嘴問了句,他說是朱九齡的孫女璧君送的見麵禮。

當時我也沒在意,後頭這小子掛念恩師,頻繁往來江州和長安,這來來回回,就和朱家姑娘生了情愫。

鯤兒的婚姻比禮哥兒順多了。

沒彆的原因,江州刺史朱九思是個聰明人。

一則他知道李昭非常看重鯤兒,二則他也喜愛鯤兒的品行人才,後與八弟議親的時候一見如故,非留八弟在江州住了數日,二人談詩論道、相攜出遊,非常愉快地就將兩個孩子的婚事定下了。

開?平八年中秋,鯤兒和朱璧君成親了。

誰能想到當年我為了做生意,故意去教坊司接近朱九齡,最後會結出這麼多善果,說起來,仿佛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似的。

……

回府後,我換了身淡紫色對襟小襖,吃了盞燕窩粥,便帶了秦嬤嬤和雲雀等人去學堂那邊瞧瞧。

雪如梨花般紛紛揚揚落下,飄在園中的紅梅上?,湖心女樂們正在排新曲子,悠悠琴聲飄揚過來,讓人倍感舒暢。

“待會兒吩咐後廚,魚湯每日不能斷。”

我叮囑一旁打傘的雲雀,笑道:“考期鄰近,鯤兒他們日夜苦讀,得補補腦。”

雲雀微笑著?點頭。

她比劃著?指向院子,示意待會兒折一枝梅回去插瓶。

我扭頭,看向雲雀。

十年過去,雲雀胖了些?,梳了婦人的發式,髻邊簪了支鑲了紅寶石的金釵,雖說穿著狐領小襖,可依舊能看到脖子?上?的一道陳年舊疤。

這倔丫頭說到做到,當年回府後打碎茶杯,做出摔倒割了脖子?假象,此後再沒說過一句話。

何苦呢。

穿過回廊,沒多久我們一行人就走到了學堂。

入口是個葫蘆形的拱門,左右兩側鐫刻著宋朝汪洙的一句詩“學向勤中得,螢窗萬卷書”。

學堂由三間大屋打通,我兒子和禮哥兒等人這些?年就在此讀書,左邊是幾間廂房,可休息用飯,右邊則是藏書閣,安靜雅致,是個溫書苦讀的好地方。

此時學堂外頭正垂手侍立著?數個太監和小廝,手裡捧著手爐和披風等物,靜靜地等著?。

忽然,我瞧見從西小門那邊走過來個貌美如花的丫頭,十五六的模樣,梳著雙環髻,穿著銀紅色的小襖,淡掃峨眉,淺點朱唇,在這白茫茫的雪中猶如一抹紅梅般動人,是伺候睦兒的一等丫頭淩霜,她手裡端著個漆盤,盤中放著豬脯、瓜子?和鳳梨酥等零嘴兒。

也就在此時,從學堂裡走出個少年,正是我的大兒子李睦。

睦兒今年十二了,他長得像李昭,五官偏斯文俊美,可眉宇間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野性,唇角天生微微上?翹,笑得乾淨而明朗。

他今兒穿了身朱紅錦袍,頭上戴著二龍戲珠抹額,腳蹬小牛皮靴,眼裡笑裡洋溢著活力。

“王爺。”

淩霜屈膝福了一禮,將手爐遞給?睦兒,害羞地低頭,柔聲道:“奴方才過來時聽見娘娘回府了,興許待會兒要到學堂這邊呢,您可得注意些。”

“知道了。”

睦兒從漆盤裡抓了一把瓜子?兒,斜眼朝學堂裡看去,笑道:“我這還得小半個時辰才能下學,對了,昨兒我從“知味齋”買回的那盒子?桃花酥你吃了沒?味道怎樣?”

“吃了。”

淩霜臉騰地一下紅了,眼波流轉,偷偷看向睦兒,抿唇淺笑:“叫了個桃花酥,裡頭果真有花瓣呢,吃著?有股子淡淡的羊奶味兒,令人口齒生香,奴多謝王爺賞賜。”

“這有什麼的。”

睦兒刮了下淩霜的鼻梁,轉身往裡走。

在跨門檻的時候,這小子扭頭衝女孩挑眉一笑:“你若喜歡的話,下

回我多給?你買幾盒子?。”

……

瞧見這畫麵,我怎麼覺著?那麼……不舒服呢。

這些?年,我看到了在素卿“苦口婆心”和“條條框框”重壓下的李璋是何種模樣,所以,我不想把兒子們管得太緊太死,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眼睛耳朵就離了他們。

“那丫頭挺俊的嘛。”

我扶了下發髻,冷笑了聲,帶著秦嬤嬤等人朝學堂後院走去。

“模樣是不錯,在咱們府裡的一眾女孩子?裡算得上?出挑。”

秦嬤嬤扶住我,壓低了聲音:“得虧王爺身邊的太監小滿忠心,覺著?淩霜那丫頭瞧王爺的眼神不對,便私下多留意了番,果然發現那賤婢有意無意地與王爺肌膚相接,王爺也親了兩回那賤婢麵頰。睦兒而今正是對男女之事好奇的時候,怎麼受得住這種引誘。小滿思前想後了許久,這事他不敢替睦兒遮掩,於是跑到老奴這兒上報,否則咱們而今還蒙在鼓裡呢。”

“查的怎樣了?”

我皺眉問。

秦嬤嬤揮手,讓後頭跟著?的宮人們走遠些?,低聲道:“這淩霜原是管園子的管事劉媽媽的女兒,劉媽媽在府裡十來年了,算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兒,頭先娘娘讓老奴給小王爺選丫頭,老奴覺得淩霜著?實生的不錯,又沉默老實,就將她挑了上?來。”

秦嬤嬤摩挲著我的胳膊,眼珠子左右看了圈,沉聲道:“自打小滿報給老奴後,老奴就留了個心,讓人暗中盯著淩霜的老子?娘,果然發現她老子?淩大借著?采買花苗的空,和賭坊的一個幫閒懶漢趙坤私交甚好,足足有兩個月之久了。

老奴派心腹蹲守在賭坊,果然發現那趙坤暗中與齊王府的管事說了幾次話,不用問,鐵定是齊王的人。

當初那趙坤引逗淩大吃酒豪賭,淩大這蠢貨輸了錢,借下幾百兩的驢打滾兒,趙坤主動提出幫淩大還債,但有條件,淩大得告知他咱們府上?瑣事。那姓淩的糊塗東西覺著?不過說一些?采買油鹽的事,就能換取上百兩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兩個月下來,趙坤已經完完全全獲取了淩大的信任,而今唆使淩大夫婦,讓他家姑娘使勁兒往小王爺跟前爬,說什麼陛下如今看重小王爺,若是小王爺日後登基,你家女孩兒便也能封個妃,你們一家子豈不成了皇親國戚?”

“呸!”

我啐了口,不禁咒罵:“李璋這賤種想法設法禍害我兒子,妄想在睦兒身邊安插狐媚子?,他能知道淩家姑娘在睦兒跟前伺候,又曉得淩大常常出府采買,如今一步步設套慫恿,說明府裡肯定有他的細作,咱們得儘快解決了淩霜這賤婢,此事也要告知陛下。”

“娘娘。”

秦嬤嬤皺眉道:“淩霜伺候了小王爺三年,若是驟然賜死她,恐睦兒心裡會有什麼,況且賭坊那趙坤察覺到有人查他,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若是咱們將此事告給?陛下,無憑無證的,恐齊王那小人會倒打一耙,況這事又是賭坊男人間的瑣碎閒談,睦兒和那丫頭如今也沒什麼,怕是扯不到齊王身上。”

“無礙,待會兒你帶幾個得力的,隻管把淩大的口供拿到便是,陛下素來緊張睦兒的教養,他不會容忍旁人帶壞他寶貝兒子的。”

我淡淡一笑,低聲問秦嬤嬤:“最近齊王有什麼動作?”

秦嬤嬤湊到我耳邊,輕聲細語:“如今他又是出資鐫刻大藏經,又是施粥散米,竟博得個仁厚慈善的名聲,可私底下呢,經常往澄心觀跑,找那女道士尋歡作樂,娘娘您可知,那張韻微而今連褻褲也不穿了,裙下空空如也,與齊王在三清真人泥像下便……近日她哭求齊王將她從觀裡接出去,不求什麼名分,哪怕去王府做個端茶遞水的婢女也願意,齊王知道陛下厭恨張氏,推三阻四不願,倆人最近正鬨彆扭呢。”

“挺好的。”

我扶了下髻邊的鳳釵,促狹一笑:“當年張韻微在勤政殿瘋了似的給?父親找補,說明她就不是隱忍求全保全自己的人呢,她不怕事、膽子?大,這樣的女人,澄心觀困不住她的,齊王也拿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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