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鮫人一族。
他們生來便擁有控水之能, 且這樣的能力將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的增強。
這種力量在成年的那一天將會達到最巔峰的狀態，且會一直維持在這個巔峰數年，直到一尾鮫人度過了自己生命的大部分時光之後, 他們將會像是突然被上天拿走了所有的曾經賜予下來的榮耀那樣飛速衰老, 伴隨著力量的遺失與身體機能的衰敗, 會在很短的時間裡迎接來死亡, 隨之就像是燃燒到了儘頭的蠟燭一樣，散落下來的隻有那一點點的灰燼。
而皇室血統的鮫人這一種力量更是強大, 甚至於翻江倒海都不在話下。他們毫無疑問是大海的主人，一個眼神都可以讓大海掀起滔天的巨浪，但是同樣也可以一個動作就讓原本狂躁的海麵在瞬間變的風平浪靜。
而對應於這樣的力量, 他們也同樣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因為擁有著這般可怕的力量, 因此鮫人一族的精神並不穩定, 當他們控海的能力越強、使用能力的次數越多, 那麼他們的精神便也就愈加的岌岌可危，宛如行走於懸崖之上的鋼絲繩一樣，隨時都有跌落的可能
。
那是一觸即發的瘋狂，如果鮫人不能夠將這一種由身體內部迸發出來的暴燥崩潰的因子按捺住的話, 那麼他們的精神終有一日會迎接來崩壞的結局。
一尾鮫人的精神若是崩潰了，所能夠影響到的將不僅僅隻是其本身的安危, 更是會連帶著其控水—控海的能力都一並暴動。
而那樣會帶來的後果……哪怕是最輕程度的異變, 也絕不是一件小事情, 而是能夠被稱之為“災難”的禍事。
隻是自從各族和平建交以來, 鮫人一族能夠從精靈一族獲得安撫精神力的藥劑, 也可以從天族那裡購入用來緩解精神瀕臨崩潰處境的符石。
總而言之就是，精神崩潰這種事情……在標誌著各族之間握手言和的眾生出現之後，原本是應該再也不會出現了才對。
但是現在……
以陌臨丹對於格拉迪斯的了解，在偽神那樣說了之後，他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暴起，那麼就隻能夠說明，羽薩維爾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即，格拉迪斯的精神狀態的確是十分的壞，大抵已經來到了崩毀的邊緣，那一根緊繃著的弦隨時都有可能斷掉，而後任由堤壩後麵的滔天巨浪驟然砸下來，將一切都全部浩浩蕩蕩的摧毀。
他的心頭不免一跳。
陌臨丹素來都知道格拉迪斯的精神狀態不怎麼樣，當年就是因為格拉迪斯在蒼銀之海的戰場上精神暴走，開始無差彆的攻擊周圍的一切，狂怒的蒼銀之海甚至是要將兩岸的所有生物全部都吞噬和絞殺。
而在那樣的情況下，陌臨丹挺身而出，用自己SSS級的精神力強行壓製了暴走的格拉迪斯，並且幫助他梳理了不受控製的精神力，重新恢複了神智。
人類與鮫人之間的建交自此展開，而陌臨丹與格拉迪斯的相識與相處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之後的近十年，陌臨丹再也沒有聽說過格拉迪斯精神不好的消息，他還以為對方應該是早就已經痊愈了才是……
暗精靈一邊這樣在心底暗自的思忖著，一邊側過頭去看格拉迪斯。少年人精致的眉眼緊緊的皺成了一團，帶著凶狠——乃至於是狠戾的意味在裡麵，水紅色的眸子裡麵閃爍著凶光，垂在身側的雙手也蠢蠢欲動，是隨時都有可能撲上去，用自己尖銳的指甲與鋒利的牙齒，將那正在滔滔不絕的偽神撕碎。
反正對方原本也是他此次前來“失落的神殿”副本的目的。
誠然，來自於精靈一族與天族的藥物和符石，的確是可以安撫鮫人一族的精神崩潰的情況，讓他們得以從可能的精神崩潰當中解脫出來；但是那是對於尚未發生之事的補救，對於精神已經崩潰掉了的鮫人來說，這些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格拉迪斯抿緊了唇，尖尖的虎牙抵在自己的唇瓣上麵，破開了小小的口子，從裡麵有血液流淌了出來，嘗在口中帶著屬於大海的腥鹹。
“你說夠了沒？”
少年的麵上一點一點的勾起了笑容。
那笑容裡麵蘊藏著極致的惡意，有如從黑暗當中破土而出的惡之花。
“不過是區區一點殘存的意識，借助著遊戲係統才能夠出現於此。莫說是神明，你甚至都不是純粹的偽神，而不過是一個七拚八湊出來的東西……”
他魚尾猛地一躍，從原地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偽神衝了過去，張開口來發出了無聲的尖嘯。聲波自他的口中逸散出來，朝著四周輻射開去，帶動了大海無聲的震動。
羽薩維爾原本對於海域絕對的控製權開始動搖，開始被掠奪——鮫人原本就是在那久遠的過去，能夠與海神比肩共分海域之人的後裔族群，在他們的血脈當中銘刻著對於大海的掌控，這廣袤無垠的海本有屬於他們的一半。
那是足以與神明等同的榮光。
而這正是格拉迪斯的目的。
他的精神崩潰在各族簽訂停戰協議之前，你可以用材料去修補有缺口的水杯，讓裡麵的水不至於會漏出來，但是你卻沒有辦法把已經破碎了的杯子裡麵灑落了滿地的水再重新捧起來，放回杯子裡麵去。
而格拉迪斯的精神，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