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頭有些昏沉,隱隱約約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說話,他說的是四川方言,但她也聽清了大部分:“...昨天方二郎來傳話,說割穀子的時候先去他家喊他翁翁,他翁翁要來看......”
又聽一個女人說:“以前就聽說他們家是這樣的,當時佃得急,沒辦法......”
間或又傳來舀水倒水的聲音,甚至似乎有鍋碗瓢盆磕碰的聲音傳來......
餘桑想,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夢,沒聽完幾句她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有人推攘了她兩下,喊她:“乖乖,起床吃飯了~”
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很是清晰,這是在喊誰?
她都二三十歲了,不可能還有人喊她乖乖,應該是幻聽......
頭昏昏沉沉的,全身酸痛無力,有種經曆大病後的感覺,胳膊又被輕輕推攘了兩下,餘桑掙紮著睡意睜開眼睛,光線明暗間,她看到一個圓臉老太太,梳了個圓髻,上麵紮了塊布,身上穿著麻布的古人衣服,還在朝她笑得很寵溺......
餘桑不敢置信!
她愣了幾愣,再仔細看了看,真的沒有眼花!
她倏地又閉上眼睛。
她聽到外麵圓臉老太太咯咯地笑,老太太好像在朝房間外麵的人喊:“醒了又裝睡呢~乖得不得了~”
說著,伸手挼了挼她的頭。
這觸感太真實了!
這應該還是在做夢,是的,還是在做夢,比較清醒那種夢......
餘桑很快又睡過去了。
她覺得自己又做夢了,在夢裡,閃過一個五歲小女孩短短人生中很多深刻的記憶。
她也叫餘桑,有三個哥哥,還有一個特彆寵愛她的婆婆,父母也很寵她,她性格很好,長得可愛,連三個哥哥也很寵她,這一家子住在一個叫李家灣的地方,原本家裡有田十畝,地三畝,但因為小女孩一年前生重病,家裡陸續賣光了田產,甚至家裡雞鴨等牲畜,以及一些值錢物什,全部都被小女孩父親拿去賣了給小女孩治病。
因為家裡田產賣光了,半年前,小餘桑的父親在一戶小地主方家那裡佃了二十畝田來種,以維持全家生計,因為小餘桑的一場病,餘家從有田的農民變成了佃農。
也不知道是夢裡還是現實的聲音,餘桑聽到小餘桑三哥的聲音:“妹妹,我把飯舀好放到桌子上了,你等下起來自己去吃,我也去田裡割穀子去了。”
這三哥的聲音......
剛剛的一場夢,仿佛餘桑自己在經曆小女孩餘桑的人生,連帶她的感情她也有體會,那種全家人對她的寵溺,以及她對全家人的喜愛,讓她對餘家其他人,也很是有好感。
甚至這三哥的聲音,她都有著熟悉的親切感。
這夢太真實了!
然而她是一個現代人,生活在現代,身體健康,沒病沒痛,早九晚五,生活富足,閒時喜歡刷刷手機視頻,看看各種雜七雜八的方麵,她甚至還看過怎麼種植各種蔬菜。
她發現她對農業感興趣後,還去看了怎麼種植各種糧食,甚至還看了幾本古代的農書,連看起來讓人頭大的雜交水稻原理,她都認真研究過。
現代發達的信息網絡,以及各種短視頻、app,隻要感興趣,都能學到相關的信息。
刺目的光亮和響亮的蟬鳴讓餘桑真正清醒地醒了過來。
她腦子清醒地看著已經有點臟的麻布蚊帳,腦子一時短路,很是愣住了。
這怎麼還在夢裡?
她記得之前做夢睜眼看到的圓臉老太太,那是小餘桑的婆婆(即奶奶),當時在夢裡,她就躺在有這樣蚊帳的木床上。
怎麼現在醒來了,還是在這樣的床上?
她記得昨晚她就是在自己家床上睡覺的,怎麼醒來就換了一張床?
一個小時後,餘桑坐在門檻邊思考人生。
她確定,她穿越了。
還是穿越到一個與她同名的小女孩身上。
在小餘桑的記憶裡,她病幾乎要好了,都能自己起來吃飯,不需要家裡人專門喂和管了,小餘桑並沒有因病逝去,然而,她現在穿到了她身上。
那小餘桑去了哪裡?
難道和她互換了身體?
餘桑甩甩頭,實在不清楚怎麼回事。
隻能確定一個事實,那就是她真的穿越了。
她看著大門外熱辣辣的大太陽,以及小餘桑家,又或者自家很高的木門檻,聽著滋啦滋啦鳴響的蟬聲,這應該是夏天,七八月吧。
外麵的太陽很大,但坐在屋內,卻不太熱,餘桑抬頭看了看屋頂,屋頂很高,鬥拱式的房子,梁上掛了一個籃子,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
肚子咕嚕嚕地響了一聲,她其實早就餓了,隻是有點不能接受她穿越了這個事實,一直坐在門檻邊思考。
餘桑看向堂屋右邊的木桌,上麵搭著一個鍋蓋,似乎是棕櫚葉做的鍋蓋。
餘桑站起來,身體還有點大病初愈的酸痛以及虛弱感,她攀上桌子邊的長條木凳,揭開棕櫚葉的鍋蓋,裡麵正是小餘桑的三哥為她舀好的稀飯。
稀飯很清,裡麵還煮了豇豆,她從小餘桑的記憶裡知道家裡條件不好,平時吃食上也很節儉。
餘桑很快解決了這碗稀飯,雖然稀飯不夠濃稠,但是豇豆稀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農家自己種植的豇豆和米,又是柴火煮的,味道倒是很清爽。
她之前已經匆匆把家裡看了一遍,才坐在門檻邊思考穿越這個事情,現在吃飽了,該仔細打算以後人生了。
因為她現代的身體並沒有死,不知道還會不會穿回去,或者明天一覺醒來,這裡已經是黃粱一夢。
餘桑穿著麻布鞋,邁過高高的木門檻,走到門外,再下了自家屋簷下的石板階梯,頂著大太陽,正視著她穿越來的家。
沒有院子和院牆,瓦屋,兩扇木門的大門,除了高高的木門檻,外麵還有堆了木柴的簷下,屋裡的地麵是泥地,簷下也如此,泥巴被夯實了,或者走多了踩實了,地麵層黑褐色。
大門的堂屋右邊還有間屋子,帶木窗,此刻支著木棍撐著窗戶。
再旁邊,應該不是她穿越的家了。
旁邊的是草屋,屋頂沒有她家高,從小餘桑的記憶裡,這一家姓劉,老婆死了,隻剩一個鰥夫帶著一個女兒。
劉家好像有三畝田一畝地,鰥夫人稱劉老賴,喜歡賭錢,又喜歡借錢,常常借錢不還。
不過,餘桑記憶倒是很深刻,劉老賴的女兒長得很壯實,不是胖那種壯實,就是骨架大,看起來很壯。
再右邊連著就是周家、湯家。
周家也是草屋,湯家和她家一樣是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