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雪央後來還是沒有收她的伴生蓮花, 隻提出要求,讓她在留在泑山一年,負責引靈泉布陣。
她有些驚愕, 最後笑笑同意下來。
這一年, 她簡直是祖宗,半分也不像來幫忙的, 每每看戰雪央親力親為, 她就笑眯眯跟在他身後:“哎呀小妖怪真好, 都不舍得累著我。”
戰雪央如今不太願意回憶那些相處……他閉了閉眼,一開始他抗拒,嫌棄,到最後纏著她, 耳鬢廝磨,也僅僅隻用了一年時間。
她的溫情與憐惜, 如鏡花水月,令他患得患失, 他甚至總做噩夢醒來, 低聲央求她:“你彆走,我會對你很好的, 你要什麼, 我都想辦法,隻要你不走。或者……你可以出去走走,累了就回來。”
她拍拍他腦袋:“小妖怪占有欲還挺強呀。”
他咬牙不語,小聲重複道:“彆走。”
後來她離開了, 再也沒有回來。
找她那幾年幾近瘋魔,他向每一位病人打聽她,可是誰也不曾認識他口中的人, 他更後悔的是,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隻知道她的小字喚作阿姝。
漸漸的,戰雪央不再托人尋她,也不再打聽她的下落,更不願想起年少時如同對著她哀求乞憐。
若有朝一日他能出去泑山,再見到她,也不過就是兩個陌生人。
戰雪央感受著琉雙離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父親沒能等到的,他等來了,不是麼?靈脈早晚會相合,王族也總會有興起的那一日,他有預感,不會太久,這一天很快就要來臨了。
想到琉雙體內的那一滴“龍血”,他嘴唇的弧度越來越大。
隻可惜,不能親眼看見那一場好戲。也不知道在赤水琉雙現在過去,能不能親眼看見,白追旭魂飛魄散。
*
太初鏡在與白追旭的靈魂融合。
它收了白追旭的魂魄,被白追旭影響,造出了一個他的記憶幻境。晏潮生進入太初鏡中,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象,赫然是空桑的仙殿。
太初鏡想蠶食白追旭,便營造了白追旭一生中,最溫暖的記憶。
晏潮生走進宮殿,聽見女孩郎朗的讀書聲。
“所謂仙道,在誌堅,在念誠……”
白追旭在她身後看書,笑著提醒道:“少主,字錯了,第三排第八個字念‘臧’。”
她乖巧應了一聲。
沒一會兒,白追旭歎息道:“少主,又錯了,是‘貔’,貔貅,是上古瑞獸。”
晏潮生皺眉,還未等他做什麼,場景再次一轉。
走過拐角,聽見兩個女孩爭執的聲音,他抬眸看過去。
白衣少女咬唇:“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赫然是宓楚。
蹲在地上,收攏花瓣的女孩,比宓楚身量小許多,她紅著眼圈抬眸,倔強地說:“一句不是故意的,就這樣算了?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園子,這是我養的冰玉曇花,你為何要摘。”
宓楚說:“我……我隻是看著它好看,少主,你有那麼多寶物,它隻不過是一朵花而已。你若還是生氣,大不了我賠給你。”
“賠?”女孩站起來,她約莫**歲大,用藍色發帶束著兩個可愛的發髻,眼睛瞪得圓圓的,“你能賠我一模一樣的嗎?”
宓楚蹙眉,楚楚可憐道:“少主何必強人所難,宓楚已經道了歉,少主難道想讓宓楚以死謝罪嗎?”
原本就生氣的女孩,此刻更生氣了,上前推了她一把:“你哭什麼,我都沒哭,我哪裡讓你以死謝罪了,以後你……你永遠不許來我的園子!”
殊不知下一刻,一隻手握住小女孩的手腕,把她扯開,一個青衣少年,擋在了宓楚身前。
“你做什麼!”白羽囂怒道,“又在欺負宓楚,仗著她脾氣好,你為所欲為嗎?”
宓楚扯了扯白羽囂衣擺,輕聲道:“是我先惹了少主不快。”
白羽囂說:“你不必為她開脫。”
他轉頭,冷哼道:“你有本事就和我動手。”
小琉雙怒瞪他們,忍不下心中那口氣,當真與白羽囂動氣手來。她身法笨拙,年齡又小,根本不是白羽囂對手,哪怕白羽囂並非動用仙法,她也被逗得夠嗆。
偏偏白羽囂還出言譏諷:“就這點本事,也出來欺負人。”
晏潮生敏銳地看見,小丫頭眼眶紅透,憋住了一泡淚,咬牙:“等我長大,我要把你們通通打趴下。”
語調很豪橫,語氣確實小女孩軟糯的嗓音,說出來有種出乎意料的可笑效果。
白羽囂還待捏她臉,幻境的主人出現,站到琉雙前麵,不容置喙道:“羽囂,彆欺負她。”
白羽囂哼了一聲。
白追旭轉身,遞出自己的手:“來,少主,我帶你回去。”
小女孩紅著眼眶,看見靠山了一樣,握住他溫暖的大掌。
晏潮生手中的葬天,一直沒有動。
他沉默著,萬沒想到,在太初鏡裡,對白追旭來說,最溫暖的存在,是琉雙,是他們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晏潮生跟上去,聽見寢宮傳來悶悶的哭聲,琉雙抽泣著捧出花瓣,對白追旭說:“冰玉曇花沒了,我給娘親種的,用來給娘親治傷,眼看就快好了。被宓楚采了嗚嗚嗚……”
白追旭摸摸她的頭,溫柔道:“少主不哭,宓楚想必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靠著他的肩膀,哭了一會兒,似乎被白追旭說服,腦子的筋本來就不夠用,半晌揉揉眼,羞愧地道:“白日,我……我不該推她。”
白追旭笑著說:“沒關係,我知道,少主也不是故意的,隻是當時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