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自記事以來就沒有上過桌吃飯,故此,如今也是單獨開灶,從不參與侯府的家宴,無論逢年過節皆是如此,即便是大年三十,也僅此他一人,久而久之,這種獨孤成了習慣,將他活生生逼成了冷血無溫之人。
誰還不不曾是熱血少年了。
蕭炎曾經糾結過,但後來他想通了,他足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那些所謂的溫暖柔情。
但是小啞巴來到身邊之後,蕭炎內心深處的某種渴望被重新燃起。
幼時,他看著萬家燈火,也曾幻想過有人與他共黃昏。
顧笙坐在蕭炎的對麵,今天與朱謙的對抗中,算是大獲全勝,顧笙心情甚好,就衝著蕭炎咪咪笑。
日落黃昏下,稀薄的光線籠罩在小啞巴周身,她笑時,唇角還有兩隻小小的梨渦,非常漂亮,無時不刻都在.勾.引.著他。
男人的耳垂突然紅了,臉色冷峻,“食不言寢不語!”
顧笙:“(¬_¬)”她沒說話呀!
梧桐:“……”主子又失態了!
今天的菜色不錯,蕭炎沒有蘇醒來之前,顧笙過的日子簡直就是淒風苦雨,蕭炎一醒來,生活質量大大提高。顧笙對美食從來都不矜持,直接大快朵頤。
蕭炎見狀,欲言又止。
他很是不喜粗鄙之人,可此刻看著小啞巴吃飯,反而覺得無端可人是怎麼一回事?油漬將她的小.巧菱.角唇染的晶瑩飽滿。
顧笙的唇非常好看,是那種典型的菱角唇,豔紅色的精巧唇珠點綴在唇瓣上,說不出的風情動人。
蕭炎終於明白秀色可餐是什麼意思了。
他沒有動任何一道菜,卻是無聲無息吃下了一碗米飯。
站在一旁的梧桐很慌張。
也不知道主子對自己的廚藝到底有什麼意見?一口不吃是什麼意思?
這時,顧笙用筷子從一條紅燒魚的肚子裡取出一張紙條,她呆了呆。
這絕逼不是調味料。
梧桐一驚,當即下跪,她以為蕭炎一早就知道,所以才一口不吃,“主子!主子饒命!奴婢事先並不知道此事,而且奴婢已經驗過.毒,奴婢剛以性命保證,飯菜沒有任何問題!”
蕭炎的身份特殊,這些年都是在刀尖上討生活,無數次被刺殺,無數次被下.毒,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和閻王杠上了。
蕭炎眉頭緊鎖,梧桐既然是他挑中的人,那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他示意梧桐起身。
顧笙已經打開了那張紙條,上麵寫著,“欲要知道真相,今晚子時侯府西門見。”
顧笙不會說話,就將紙條給了蕭炎。
她能篤定,這張紙條就是寫給蕭炎的。
真相?
什麼真相?
顧笙看向蕭炎,隻見他將紙條放入掌中,兩個呼吸之前就輾成了粉屑。
顧笙:“……”
蕭炎問道:“可知誰靠近過碧落院?”
梧桐知道自家主子的處境,侯府其他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唯有先夫人身邊的幾個老人。但先夫人死後,伺.候.她的那些下人,死的死,發賣的發賣,僅存的幾個老人也都被發配出去了。
梧桐如實答話,“回主子,是夫人曾經的陪房曹嬤嬤,今個兒曹嬤嬤從農莊過來送蔬果,還特意給主子送了些果酒。”
曹嬤嬤是先夫人的人,先夫人死後,她被發配到了農莊,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兩次,但每次過來,必定更會給蕭炎帶東西。
蕭炎的眉頭蹙了蹙。
如果是曹嬤嬤有話要說,她為何等到今日?
……
子夜未至,蕭炎出現碧落院的院門時,他看見正靠著枝乾上昏昏欲睡的小啞巴。
朱謙的眸色微閃,心口像是蕩起了一陣溫熱的風,讓久經世事的男人有些貪.戀這一瞬的柔情。
她在這裡等著他。
她也想一塊去?
膽子真肥,也不怕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他會滅了她的口。
“主子,現在該怎麼辦?”流沙壓低了聲音。
蕭炎做了一個手勢,梧桐正要上前將顧笙帶走,但下一刻,蕭炎卻是先一步走上前方,他點了顧笙的睡穴,然後才將她抱起,大步往主臥走去。
梧桐和流沙在原地麵麵相覷。
梧桐:“為何主子要將少夫人擊暈?”
流沙:“……我覺得主子應該是不好意思。”
梧桐:“……”
蕭炎過了片刻才折返,無人知道他在屋內逗留的那段時間到底做了還什麼,“你二人留下,無需跟著。”
蕭炎吩咐了一句,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蕭炎出現時,曹嬤嬤已經在西門躲了良久。
她是為數不多對蕭炎還算好的人了。
“嬤嬤有話,你不妨直言。”蕭炎站在回廊下,停下步子之後,完全看不出任何殘缺。
曹嬤嬤眼眶微濕,今晚時機難得,她知道是時候了。
“世子爺——”曹嬤嬤突然跪了下來,“是老奴對不住你啊!瞞了你這麼久,今日聽聞了侯府的鬨劇,老奴不能再瞞下去了!”
蕭炎本要扶著曹嬤嬤起身,但聞言後,他的動作停下,眉心蹙的更厲害了。
這世上有什麼秘密能瞞得過他?!
蕭炎:“嬤嬤,你是母親身邊的人,有什麼話,直說即可。”
曹嬤嬤調整了情緒,將縱使如此,還是難以平定,守了二十幾年的秘密,她終於能說出口了,當初不敢泄露半個字,主要是擔心蕭炎的安危。
曹嬤嬤道:“二十幾年前,夫人和忠敬侯還是青梅竹馬,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為何夫人嫁給侯爺之後,反而被侯爺冷落了。成婚之後,侯爺便沒有踏足過夫人的房門半步,夫人哪裡是抑鬱而終?她苦熬了五年,終於是忍不住,要向侯爺問個清楚,侯爺生怕事情敗露,到時候皇上會一不做二不休毀了蕭家,可憐夫人死在了最愛的男人劍下,她至死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蕭炎一怔,“皇上?”
曹嬤嬤繼續說,“這件事要從二十六年前說起,夫人當初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驚才絕豔,與忠靖侯更是兩情相悅,可就在大婚之前的一個月,夫人在雅集上撞見了皇上和忠靖侯……”
“皇上早就對夫人.垂.涎.已.久,那日夫人被人下了.藥……”
“忠敬侯雖是知道了實情,但礙於皇上的威壓,他沒有泄露半個字,還硬著頭皮娶了夫人,但不久之後夫人就有了身孕。”
“皇上也早就知道世子的身世,可他當.年.色.心.大.起,.迷.奸.了臣.子.之妻,這是他一輩子的汙點!這些年蕭家不敢直接動你,也是因為皇上,可縱使如此,皇上也沒打算認你!”
“世子!老奴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老奴可以對天發誓,可憐夫人從頭到尾什麼都不知道,就連臨死之時,也不明白為什麼忠靖侯那般狠心!世子!聽老奴一言,忠敬侯和皇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一定要小心!”
曹嬤嬤還在繼續說著,但蕭炎已經聽不太清楚了,一直自詡強大到令人發指的他,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下雨了,雨勢愈漸大了起來,仿佛隔開了塵世的一切紛擾。
蕭炎頎長高大的身段在雨中搖晃,母親什麼都不知,他又何嘗不是。
自幼時起,他就體會到了被孤立,被冷落,被無視,甚至是被唾棄的滋味。
他曾經無論如何都不明白,為何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是疏離又厭倦。
祖母,父親……甚至包括外祖父家中的那些人,無一不對他存在偏見,就好像他是一個累贅,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
曹嬤嬤又說,“世子,夫人是忠敬侯親手殺的!這個仇,你一定要替夫人報啊!還有皇上……是他!是他毀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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