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
讓她跟著他一起走。
李瑤娘這個初次誕生的念頭,大膽得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是壓下那些自我審視的道德和廉恥之後,這個念頭,就越來越得到了她的感性支持。
謝無寄是豪族子弟,是注定要回家的。
她是他貧賤時相識,他又一向對她百依百順。
要是能嫁給謝無寄,跟他回去享那豪族富貴……從此,她一個人獨享謝無寄的好,被謝無寄縱容……
李瑤娘心跳快得她發慌,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這樣大膽,又是這樣不顧德行、禮儀的束縛。
李瑤娘把被子拉過頭頂,腳心都繃緊了。
鄉野的寂靜之中,突然傳來拍門巨響。
這深夜的拍門聲把李府所有人都驚了起來,本就沒能入眠的他們,更是一下子就坐起身,穿鞋更衣,叫下人推門去察看。
李瑤娘等待不及,不知是不是謝無寄的消息,趕緊地下了床,推開門出去,跑在院子裡去看。
月光如水地拖曳在院中,月洞門下穿過人影,葡萄藤架風吹輕撫,幽然清冷。
高高燒起來的燈籠照耀下,外麵縣衙快手的袍服紅得發紫,一張平凡的臉上,嚴肅而不耐地吐出些字眼來。
“你們家的表侄已亡故了,在方寸寺後遇到了山匪,死無全屍。”他囑咐說,“縣衙已去領了人,隻是屍骨太碎分辨不出,需要家裡出些治喪費。”
轟隆一聲,晴朗的冬夜竟劈過一陣驚雷。
冷風疾厲在野草上卷出一條長道,由遠處逼近,快手的臉被照得那樣不真實。
李瑤娘站在原地,耳中轟鳴,看見不期的暴雨澆在簷上。
隻恨那燈油沒能滴下一大團來,灼燒眼前的世界。
……
這夜暴雨,也不期然澆在了許多人家中。
南陽侯府的崩潰哀嚎,李府的大亂陣腳,還是布政使府上李氏的愣怔惶恐,都不是元蘇蘇他們在意的事。
她隻在簷下撐著頭看雨,想著事。
素采進來收窗,屈身說:“雨下寒氣重,冬天怎麼也下這樣大的雨。”
“這是南方,自是不像京都。”元蘇蘇隻手撐著下巴,袖口往下墜去,鬢邊的珠翠映著燭影,輕微搖搖晃晃。
東廂房那邊傳來一陣動靜,隻是很快又淹沒下去,雨聲裡一片寂靜。
元蘇蘇看去,說:“怎麼回事?”
“婢子去問問。”
過了會兒,素采又回來說:“沒什麼事,謝公子叫婢子回來了。”
元蘇蘇已經站起來,冷然道:“他說沒事多半是有事,謝無寄可不是個實在人。”
素采失語跟上去。
正堂到兩側廂房有抄手遊廊,因為江淮多雨,遊廊比院子更高些,底下空出了容水流過的高度。
暴雨如瀑,素采小心地撐著傘擋住廊外的飛雨,隻覺像在水麵的木橋走過。
元蘇蘇也沒空在意斜沾在裙角的水痕,上去敲了敲門。
裡麵一時寂靜,沒人回應。
“謝無寄。”她提高聲音,並沒有什麼感情,“我聽見你的聲音很不對,是出了什麼事。”
裡麵仍舊沒有應聲,元蘇蘇皺皺眉,直接便推了門進去。
人都是她的,她也毫無要給他避諱的意思,徑直看進去,隻見床褥上,謝無寄淩亂地伏在床邊喘息,臉色蒼白得如同死人。
聽見開門聲,他略抬了抬頭,臉色已是差得虛透。
甚至連笑,也抬不起嘴角來,一句話也說不出。
元蘇蘇眉頭跳了跳。
她記得謝無寄是有些傷病在身的,雨雪天會泛痛,可那是經曆了圈禁之後。難道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就這麼差了嗎?
也對,按李家對他的態度,隻怕從前吃苦不少,年紀輕輕有些病在身,也很正常。再加上受了這麼重的傷,難免會反複一些。
元蘇蘇扭頭道:“去叫大夫來。”
素采去後,元蘇蘇坐下摸他的額頭。
沒有發燙,儘是冷汗,好像還在她摸他時躲了躲,不想被她摸到。
“彆躲。”元蘇蘇本來就沒幾分耐心,直接道,“你可彆活不到登位的時候。”
她抓著謝無寄的手,親自摸了摸他身上,早已被冷汗濕透了,也不知道傷口怎麼樣。
還好她沒什麼忌諱,直接開門進來了,否則她的榮華富貴就怕要沒命了。
謝無寄仰頭躺下,緩了許久,終於能說話:“貴人不可親自來,冒犯貴人了……”
他身上都是血痂和汗,這樣不乾淨。
“你是說我冒犯你嗎?”元蘇蘇把他的手放下去,麵色不耐,轉頭從香囊中掏出了一個小藥瓶,塞了顆鎮痛藥丸給他。
這話當日在山房中也說過,如今隻像再現當日。
謝無寄久久失笑。
奄奄說了一樣的話:“是我衣衫不整,冒犯貴人。”
元蘇蘇並未在意,看了一眼門外的雨,回過頭說:“你要記得,我對你是多大的恩情。”
謝無寄態度倒十分虔誠:“多謝貴人垂憐。都因貴人,我才能活到今日。”
等到大夫匆匆來了,謝無寄被把著脈,看見人群後元蘇蘇被服侍著洗手,又用胰子洗淨、擦乾,這才溢出這口氣,轉回頭去。
他不想她摸到的他是這樣臟的。
元蘇蘇淨著手,才問:“他是怎麼回事?”
大夫退下來去抓藥,恭謹回稟說:“舊傷太多,加上從前病了得不到細心醫治,有些病根,細細調理才可。”
元蘇蘇擦著手,問:“什麼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