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霆的話音回響在客廳內, 空氣中暗湧著並不算和諧的氣息。
章之杏眼睛盯著他手中的燒烤, 麵上漾開了笑意,“哇!我想吃燒烤好久了!”
她伸手便要接過袋子, 似乎全無結締。
江遠霆手一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沒有理睬江衍寒,直直地看著江遠霆。
章之杏也並不掙紮, 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腕。
她對上他的視線,甚至嘴邊還掛著點笑意。
江遠霆握緊了些。
良久,他才露出了一個並不太好看的笑容,鬆了手。
他說:“趁熱吃吧。”
江遠霆沒再停留, 上了樓。
客廳裡隻剩下了章之杏拆包裝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陣帶著孜然味的香味傳來出來。
章之杏深深嗅了一口, 滿足極了。
她拎著燒烤, 一副子極其護犢子的樣子, “反正你也不吃這種垃圾食品吧, 我自己拿回房間吃啦!”
江衍寒看著她,黑眸微動, “你剛才是故意的。”
章之杏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語氣活潑, “是呀。”
她微微彎腰, 湊近了他, “怎麼啦?心疼自己的大侄子了?”
江衍寒沒有說話。
章之杏還在笑, “放心,他很快就會解脫了。”
江衍寒眉頭一皺,“你……”
章之杏像隻小企鵝似的晃了晃身子, “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話音落下,她轉身,將袋子掀開一角,咽了幾口口水。
“我回房間啦。”
她踩著地板,腳步輕快極了,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說出了怎麼樣傷人的話。
江衍寒微微垂眸,他伸手拿過桌上的幾張小測試卷。
頗為複雜的題目下,她的答案極其簡介明了:
“解: ”
*********
接下來的幾天裡,章之杏都沒有見到江遠霆。
他像是在刻意躲著她,卻又像是無事發生一般給她發著信息聊著天。
今天是四天了,章之杏仍未見到江遠霆的身影。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傭人們早已下了班,空空蕩蕩的客廳內隻剩下了章之杏和江衍寒兩人。
江衍寒目不轉睛看著辦公桌上的電腦,眉頭微蹙。
章之杏卻愜意至極地躺在了他的膝蓋上,口中叼了根棒棒糖,兩腿晃悠著玩著手機。
江衍寒的手輕點了下觸控板,手肘無意蹭到了章之杏的脊背。
章之杏動了動身子,話音帶著含糊不清的笑意,“好癢啊。”
江衍寒微微呼了口氣,垂眸看著像貓兒似的她,“我快處理完文件了。”
“哦。”章之杏才不理,含著棒棒糖,眼睛盯著手機。
江衍寒黑眸柔和了些,像是無奈似的,他轉頭看向電腦屏幕。
“嗡——”
章之杏退出消消樂,點開信息。
[江遠霆:今天有花燈會,要出來一起看嗎?]
b市每年都會不少花燈製作廠商進行商業宣傳的花燈會,花燈會上各式花燈小吃小玩具攤販層出不窮,熱鬨極了。
章之杏不禁看了眼江衍寒,手卻已經動了起來。
[清清白白洪世杏:好呀。]
[江遠霆:我在儲物間窗下等你。]
章之杏收起手機,身子一縮從江衍寒懷中鑽了出來。
她伸了個懶腰,話音懶洋洋的,“我要出去玩啦。”
江衍寒動作頓了下,“嗯?”
章之杏眨了眨眼,“江遠霆約我看花燈會。”
江衍寒停下動作,看向她,黑眸帶了些嘲弄,“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章之杏托腮,嘴巴鼓了起來,“可是我很想去啊。”
江衍寒伸手扣緊了她的腰,神色微沉。
章之杏咬了下下唇,眼睛微動。
幾秒後,她猛地探身過去,幾乎要貼上了他的臉。
她幾乎可以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
唔,像個老和尚。
章之杏在心裡默默腹誹。
她勾了下嘴角,對上了江衍寒沒有起伏的黑眸,隨即,她吻上了他的唇。
江衍寒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變故,整個人愣了下。
章之杏的吻一觸即離。
她趁著他還愣神這瞬間起身離開了他的禁錮,和他拉開了距離。
江衍寒反應過來,伸手要拉住她的手。
然而章之杏反應更靈敏些,她一個轉身,將手背在身後,活像個視察車間的老乾部。
章之杏的眸光閃爍,她話音帶了些小不滿,“乾嘛啊,不是賄賂過你了?”
江衍寒神色愈發沉了些,“章之杏。”
章之杏喉間溢出了聲輕若羽毛的應答,“哎~”
她揮揮手,“我走啦,晚上回來給你帶盞最好看的花燈。”
章之杏鞋都沒穿好,背影踉踉蹌蹌卻又蹦蹦跳跳。
江衍寒閉上眼,好幾秒,他才睜開眼轉頭看向電腦屏幕。
可惜,屏幕內的東西他早已經看不進去了。
江衍寒垂眸幾秒,手指在膝蓋上點了點。
********
其實章之杏完全沒必要再從儲物間那裡偷溜出去了,但是她還是走到了儲物間。
她打開窗,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江遠霆抬頭看著她,他在笑,隻是笑意似乎傳不到眼底。
章之杏托腮俯視著他。
在這樣的距離下,他變得渺小極了。
周圍的燈光閃爍,兩人隻能隱約看見對方的麵容。
江遠霆被這晚風吹得微醺,他抬頭,看著章之杏,兩人一時間靜默無言。
上一次,她就是在這裡,如同一朵輕盈的花朵一般降落在了他的懷中。
這一次呢,他說不清楚,兩人的氣氛濃稠得沉重。
章之杏看著他,突然笑了。
她竟也一時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她曾以為江遠霆是自己的同類,但事實是,他不是。
他比自己還要天真,愚蠢,沒有防備心。
章之杏看見他向來含情精神的桃花眼如今布滿血絲,風流倜儻的氣質中多了一絲頹靡。
江遠霆兩手下意識地抬起,似乎擔心她隨時會跳下來。
章之杏微微垂眸,麵上的笑意沒有變。
她清了清嗓子,像是玩笑,又像是朗誦,“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麼你偏偏是羅密歐呢?”
江遠霆愣住,看著她。
他思考了好幾秒,才從記憶中翻出接下來的台詞。
“噢朱麗葉,那麼我就聽你的話,你隻要把我叫做.愛,我就重新受洗,重新命名;從今以後,永遠不再叫羅密歐了。”
章之杏仍然托腮看著他,仍然在笑,隻是江遠霆卻陡然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似乎相隔萬裡。
仿佛真的如同羅密歐與朱麗葉一般,兩人橫亙著家族的恩怨,塵世的阻隔。
夜晚的風拂過,大城市的天空少見星星,這會兒的月亮都躲在了雲裡。
世界上哪兒有這麼為什麼呢?
章之杏笑了出聲。
她扶著窗,爬上了窗台,
章之杏故意晃了晃身子,立時,窗下的江遠霆緊張地踮起腳了。
她笑眯眯的,道:“你可要接住我呀,畢竟,是最後……”
章之杏輕輕一躍,身子下墜,衣領翻飛如同蝴蝶飛舞。
她的話音飄散於空氣中,於是,便在傳達到江遠霆耳中的路上失去了蹤影。
輕若鴻毛又重於泰山的“蝴蝶”落入懷中,江遠霆踉蹌幾步,倒在了草地上。
他摔得有些狼狽,下意識用手緊緊捂住她的後腦,眼前有了幾秒昏黑。
等江遠霆稍微反應過來時,便感受到懷中的小人兒掙紮著。
“唔唔唔——”
章之杏捏著拳頭捶了幾下他的胸口。
江遠霆慣性咳嗽了幾下,笑聲也隨之溢出了喉間。
他吸了口冷氣,手卻還緊緊捂著她的腦袋。
江遠霆看著僅有幾顆黯淡星星的天空,一說話,一連串水霧便從口中散了出來。
他又咳嗽下,話音沉極了,“讓我抱抱,抱會兒,乖。”
懷中的多動症兒童卻真的停了下動作,任由他抱著了。
江遠霆腦子有些空白,他多希望,可以一直這樣腦子空白。
幾分鐘,他說不清是漫長還是短暫。
江遠霆鬆了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
章之杏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喉間“哼”了聲。
江遠霆不由分說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中,他嘴角翹了下,“走啊。”
他的手過分冰冷了,凍得章之杏直打哆嗦。
她不滿地用身子狠狠撞了他幾下,卻被江遠霆攥得更緊了。
他看著前方,不知道自己還能握多久。
不過沒關係,他知道,他知道自己也握不了多久。
握不住的。
花燈會著實熱鬨,一片赤紅海洋襯得整條街道都像是過年般喜慶。
江遠霆笑著打趣道:“要真是過年就好了,剃頭的好時候啊。”
章之杏也笑,“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後悔也沒辦法。”
兩人沿街欣賞著花燈,竟是一路無話。
街上人潮擁擠,江遠霆摟緊了她的肩膀,“小心點。”
他沒走幾步,便瞥見一隻頗為做工頗為精致的兔子花燈懸掛在攤子前頭,攤子周圍還排著不少人。
章之杏跟著看過去,眼睛一亮。
她拉著江遠霆便走了過去,“老板,這隻兔子花燈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