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大爺盯著收音機, 激動地嘴唇不停地顫抖，“這個舊收音機是當年老婆子給我買的，自從我被打成‘□□’, 就跟家裡人斷了聯係, 也是那一年，老婆子走了，留下我一個老頭子活在人世。我一直想等我走了, 就帶著收音機去地底下找老婆子。”
曹玉鳳不知道那收音機還有這個來曆, “舊的收起來，先用新的。”
可是大爺並未聽到她說什麼, 自顧自地講：“我以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老婆子沒有人再惦記我了，沒想到，還有，還有人啊。”
大爺越來越激動，甚至捂住臉, 痛哭起來。
曹玉鳳十分錯愕，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舉動讓他反應這麼大。
大爺沒有要停下的樣子, 一直嗚嗚地哭。曹玉鳳也不知道該怎麼勸，隻好像哄孩子一樣, 一下一下撫順他的背後。
大爺的哭聲越來越弱，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可是依然雙手捂著臉, 佝僂著身體，像尊雕塑一樣，動也不動。
曹玉鳳也不吭聲，等著他恢複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大爺抬起臉，原本渾濁的雙眼紅通通的，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羞赧，“讓你看笑話了，人越老越不中用了。”
“沒有的事，大爺老當益壯。”
大爺哼了一聲，“彆在老頭子麵前耍滑，你這孩子最會哄人。”
“我說的是實話。”
大爺又重重冷哼，拿過舊收音機，慢慢撫摸，像是在撫摸心愛的姑娘，“把收音機拿回去吧，我還是習慣用舊的。”
“人家又不退貨，您留著用吧。要不這樣，新的用來聽，舊的就抱在懷裡。”曹玉鳳撫掌大笑，“我真是太聰明了，就這樣辦，一舉兩得。”
大爺一巴掌拍她頭上，“沒個正經，趕緊上課去！”
“好嘞，大爺再見。”曹玉鳳一溜煙地跑了，沒有看到從未在大爺臉上出現過的慈愛笑容。
按照合同約定前三個月交五十套絹帕，曹玉鳳沒有急著把五十套繡活分派下去，而是先把新的式樣做了十套，然後她再設計了新的花樣。新的花樣再一點點的分派下去。
由於校外的三位繡娘做活快又好，就沒再讓文珍和鐘婷婷做，引起了她們兩人的強烈不滿，尤其是文珍，她做的繡活最差，反而對賺錢的**最大。
曹玉鳳隻好安撫她們，說等大批量的繡活來了再給她們做，而且價錢還會比這個高。為了賺到更多的錢，文珍和鐘婷婷按捺住性子等待。
就在這個月快過去一半的時候，門衛大爺到教室裡找曹玉鳳，說有她的電話。曹玉鳳納悶，誰會給她打電話呢，爸媽那邊應該沒有什麼事，離交貨時間也還有半個月。
拿起聽筒，裡麵傳來曹明珖的聲音，他的聲音很沉重，聽得人心裡發悶。
原來出現了競爭對手，有人四毛一套賣給小陶絹帕，要小陶終止與曹玉鳳的合作。曹明珖是在吃飯的時候，不經意間聽到辦公室裡的人議論才知道的，他趕緊過來通知曹玉鳳。
玉鳳沉默良久，先跟四叔道了謝，讓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會想辦法的。
曹明珖很擔心，你一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可想。
曹玉鳳說她會有辦法。
掛斷電話，曹玉鳳的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她沒想到競爭對手出現的這麼早，而且價格壓的那麼低。有合同在，小陶一下子不會毀約，可是合同到期後呢，她必須想到辦法才行。
這件事，玉鳳沒有跟任何人講，依然研究著新的式樣，在靈感枯竭，無事可做時，她就思慮對策。
想的最多的是，競爭對手是誰，他或者她的繡活又是什麼樣。突然想起《孫子兵法》上講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要知道對方是誰，才能想到對策。
曹玉鳳給曹明珖打了個電話，問對方的絹帕有沒有在櫃台出售，曹明珖說已經在賣了，因為便宜，買的人還不少。她問是什麼樣的花色，曹明珖講跟她第一批提供的差不多，都是男女相會之類的故事。
其實在電話裡講的並不是很清楚，玉鳳打算周末去一趟供銷社，現場看看對方的絹帕到底如何。和曹明珖約好時間，便掛了電話。
門衛大爺很替玉鳳擔心，苦於想不到辦法，很是自責。
曹玉鳳反而安慰他，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憑她這麼聰明的腦袋怎麼會敗給彆人呢。
周六一大早，曹玉鳳就趕到了供銷社，這個時間人少，辦公室的人也還沒有上班。
曹明珖把絹帕拿出來給她看，繡工跟玉鳳提供的不相上下，絹帕上的內容都是男女花前月下相會，就像曹明珖說的，跟她第一批提供的絹帕內容一樣。式樣倒是蠻多，但是內容大多相仿。
曹玉鳳翻來覆去看了很久，問道：“這些賣多少錢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