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光從前方照來,將兩個身影拉成完整的一道，長長的，深深的割在薇薇忐忑的心頭。
奇怪，明明一切都在計劃當中,怎麼會這麼不安。
她無法抑製心慌,忍不住往韓德生那邊看,後者的手貼著腹部,鏡片背後銳利的雙眼沒有給她任何回應，一如既往完美的詮釋著兩人偶遇過但不熟的關係。
強行把自己的目光拉回,她聽見自己也用稀鬆平常的語調說道：“欸,你們看起來好登對啊，已經是男女朋友關係了嘛？”
回答她的是更不要臉的黑心商人，收斂了不善與嘲諷的鳳目微眯，語氣輕佻：“我和嶽小姐勉強湊活，倒是兩位貌似相當和諧。”
“你胡說什麼？！”
薇薇終於變臉,她這一路受氣到現在，已經是忍無可忍，這個沈當歸居然還敢刻薄到把她和韓德生湊成一對！無論韓德生看起來多麼溫文儒雅風度翩翩，都已經是個皮肉鬆弛皺紋明顯的中年人,當她爸都綽綽有餘了！
“薇薇,你誤會了,沈當歸的意思是你和趙先生看起來氣場相合,比我和他之前的關係友好。”嶽諒的視線從他們二人身上掃過,用她素有的不急不緩語速安撫。
她的話與其說是解釋,聽在心虛的薇薇耳朵裡,不如說是陰陽怪氣意有所指的進一步加深。
二十出頭的年紀到底還是年輕,她的情緒管理逐漸崩裂,在還擊之前，韓德生輕描淡寫地攔住了她。
“我看她確實投緣，和我女兒差不多年紀，之前幫她那一把也是因為想到了女兒，覺得不忍。二位眼光毒辣，言辭犀利，名副其實啊。”
沈當歸連著他的言下之意全盤接收：“過獎。”
韓德生笑笑，將話題撥正：“十個人裡我們聚了四個，這一輪遊戲玩家競爭關係弱，看在我幫助兩位團聚的份上，不如合作一把……順帶捎上這小姑娘，如何？”
嶽諒看向沈當歸，後者回道：“他說在這個方向看到過你，帶我過來的。”
嶽諒想起了薇薇去洗手間的那十分鐘。其實她在薇薇離開三分鐘後也去過洗手間，隻是洗手間內空無一人，她轉了一圈後，收了路上的滅火器又回到了原地。
這十分鐘薇薇一定去做了什麼，與韓德生帶沈當歸找到自己，會有關聯嗎？
薇薇擺手，“我和嶽諒早就說好了，不需要這個沈當歸同意。是吧，嶽諒？”
嶽諒點點頭，敵在暗不如在眼皮子底下，隻要能看見，她想耍什麼花樣都可以。
得到嶽諒的肯定，薇薇故意挑釁地橫了沈當歸一眼，被後者徹底無視後又憋了一肚子氣！
表麵達成共識的四人找了個相對偏僻的位置，韓德生截了一位正在送酒路上的侍者，將收獲的香檳一一分送到其他三人手中。
“適當的酒精可以放鬆思維，從而更容易去發散思維。”他舉起酒杯率先抿了一口，喉結滾動咽了下去，“這酒還不錯。”
薇薇捧場地喝了一口，“甜甜的。”
沈當歸一昂脖子，杯中酒液一飲而儘。
嶽諒默默把手中的酒和他的空杯換了過來。
終於進入正題。
“我原本認為0000口中的線索是以書麵或者特定標識之類的方式散布在這艘遊輪上，不過觀察了這半個小時之後，我發現關鍵信息還得在這些NPC身上獲取。”韓德生語氣中的頓挫很有上位者的感覺，每一個字眼都帶著不容忽視的肯定，讓人無法輕視他的發言。
“於是我嘗試和幾個NPC進行了溝通，從他們口中聽到了同一個傳聞——這艘遊輪被人包下舉行婚禮，原計劃是隻在近海打轉，明天中午回航的。是新娘忽然要求正式出海，才改變了航線。”
“所以我們可以去找新娘，進行下一步了解。”
韓德生結束了他的發言。
薇薇緊接著舉手，“我代嶽諒發言吧，我們是從NPC那邊了解到航線有問題，就在甲板下一層的西餐廳主廚可能會知道更多信息，但是人家不一定願意告訴我們……還有就是，這些NPC沒有記憶，所以我們無法發動他們幫忙了。”
韓德生蹙眉，“如果是這樣，時間就沒有我想的這麼寬裕了。還有其他信息嗎？”
“沒有人說惡意NPC的話，那我來說幾句吧。”把酒杯隨手一擱，沈當歸鬆了鬆領結，指向遙遠的樂隊，“大概二十分鐘之前，那邊那位大提琴手割了一位玩家的喉嚨。”
嶽諒：“死了？”
“當然沒有成功割斷，好不容易活到現在的人，哪是三五分鐘就能殺死的草包。我隻是看見那個人捂著脖子找到了保安，大概是想利用玩家和惡意NPC受普通玩家約束這一條規則除掉那個大提琴手，可惜正如你們的發現，普通NPC是沒有記憶功能的。”
“被派出去尋找大提琴手的每一個普通NPC都在看不到那個玩家之後，自我更替為普通巡邏，就算當著大提琴手的麵走過去，也無動於衷，即便是被玩家當麵指認，也因為沒有證據而不了了之。”
薇薇：“……所以你一直跟在那個倒黴的玩家後麵，就這麼看著是嗎？”
沈當歸微笑：“我的出場費是很昂貴的，不了解行情的話，你可以問問嶽小姐。”
薇薇氣憤地看向嶽諒，後者垂著眸，半晌才抬起來，“也就是說，那一條受約束的規則重點是在最後一句——當眾製造恐慌必將受到製裁。隻要不被抓現行，或者被抓後可以從普通NPC手裡逃脫，無論是我們還是惡意NPC，都可以像什麼都還沒發生過一樣，重新來過。”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
“嶽諒！”薇薇大聲叫她的名字，“這是重點嗎？！”
嶽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反問：“這不是重點嗎？”
薇薇抿唇，心中罵娘。
袁方是瞎了眼嗎，居然對這個跟他秉性截然不同的女人這麼推崇！她和沈當歸分明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害自己的切入點完全錯誤，根本挑撥不動他們！
韓德生：“小姑娘到底還是天真，新世界的規則就這樣，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看似站在沈當歸的立場上打了個圓場，實則暗示薇薇噤聲，以後再找機會。
“比起這個，我們現在有兩條線可以走，一個是去找主廚打探航線問題，一個就是去找新娘問問她改主意的原因，怎麼選？”
“小孩子才要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兩邊都要。”薇薇很有野心，“兵分兩路吧，我要和嶽諒一起！”
韓德生很善解人意：“你還是和我一起吧，嶽諒和沈當歸好不容易碰上了。”
薇薇撇嘴，“一定時間後還是回這裡集合不就好了，婚禮儀式前，你們男的總不好去見新娘吧。”
“這也有些道理。”韓德生遲疑地看向沈當歸，“你們……”
沈當歸和嶽諒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迅速分開，從如膠似漆新婚佳偶無障礙切換成兩看相厭前男女友，一左一右劃出涇渭分明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