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國(2)(1 / 2)

生存期限 織朱 7463 字 3個月前

醫生說放鬆的環境可以幫助她儘快恢複記憶,所以儘管沒好全,她還是出院了。

回到了有爸爸哥哥和媽媽的家裡。

媽媽是個很勤快又很體貼細心的人,進門時先推著輪椅帶她在房子外的庭院裡轉了一圈,給她看漂亮的月季,爬滿了一麵牆的薔薇,修剪整齊的羅漢鬆,和牆角邊顫顫巍巍挺著腦袋的西紅柿。

“還記得嗎,你說今年要在那裡種一棵番茄,可播種的時候……”說到這裡打住了,女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擠出笑容來,“你爸爸就替你種了,長得也挺好的,等再紅一點,我就把它摘下來給你炒蛋吃。”

這是個打理精致的庭院,角角落落都是齊整的花木,就連草坪上都不見一絲雜草,偏偏在花與花中間長了一棵結著青果子的西紅柿。

模樣和果實的顏色一樣青澀。

“它還會紅嗎?”她靜靜看著那株與四周格格不入的西紅柿,就像看到了自己。

女人又笑了,跟她保證,“當然了,隻要我們精心照顧,很快就會紅起來的。我再帶你去彆的地方看看,要是想起來什麼,一定要及時告訴媽媽知道嗎?要是想不起來……也不用太勉強自己,沒關係的。”

女人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試圖給予她勇氣和力量,“就算想不起來,你也永遠是爸爸媽媽的孩子,知道嗎?”

微微發燙的清風裡,她的目光從一直發抖的西紅柿上收了回來,沒有說“知道”,隻又說了一句“謝謝”。

她的腦子裡空空的。

也不一定是空空的。

或許是充滿了失憶帶來的失落感,才讓人覺得空落落的。

女人把她推進了屋內,停在一扇掛了牌子的門前,門板和整體裝修一個色調,額外附加的牌子顏色卻塗得很豔麗,向外的一麵寫著“現在沒有人”。

她伸手做了一個翻動的手勢,女人立刻意會了,幫她翻了過來。

字跡陷在牌子中間沉下去的位置上——請進來吧。

牌子上好像有個拉板,這次不用她動作,女人就幫她把那四個字拉了上去,薄薄的外板藏進厚重的木頭裡,露出更裡麵的四個字——彆打擾我。

女人告訴她:“這是你二年級的手工作業,當時特彆受到了老師的表揚,不過這個其實是你哥哥幫你做的,隻有顏色是你自己塗的。”

牌子木製,打磨的很光滑,有一點點蠟的光澤,牌子的小拉板製作需要一些技巧,拉上去的時候還要藏在木板裡,這又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耐心地去做,整個牌子最拙劣的部分就是塗色。

她想了想,問了一個問題:“二年級跳級,跟這件事有關係嗎?”

女人愣了一下,隨後用一種欣喜的語氣告訴她:“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這裡!月月你開始想起來了,媽媽真高興……”

她垂下了眼睛。

不,她什麼也沒有想起來,隻是隨便問的。

女人問她是否想要休息一下,她搖搖頭拒絕了,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發呆。

看著雲漸漸聚集起來,壓下來,最後劈裡啪啦下起了雨。

女人一直陪著她,她看著玻璃窗上掛下的水痕,伸手指向窗外的遠方,又問:“那裡是不是有煙?”

織著圍巾打發時間的女人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疑惑道:“我沒有看見啊,月月,哪裡有煙呢?”

她也不知道。

她隻是覺得應該要有,一場大雨撲滅了一場大火,然後升起了滾滾的濃煙,要很久很久才會散去的濃煙。

這場雨一直下到臨近黃昏才停,差不多是準備晚飯的時刻,在女人準備下去交代菜色的時候,保姆先上來了,很拘謹地扣響了門扉。

“太太,來客人了,是小姐的朋友。”

“好的我知道了。”女人轉頭和她說要稍微離開一下,便和保姆一起走了出去。

她一個人繼續看著窗外,窗戶上的水差不多乾了,外麵的一切都很清爽,乾淨又漂亮,還很安全。

安全。

她的腦子好像又不受控製地冒出了一些不合適的詞彙。

沒過多久,女人又回來了,端著精致的小點心,身後還跟著一胖一瘦兩個人。

“月月,這是你以前的朋友,知道你醒了,第一時間就從彆的城市飛過來看你了。”

於是她的目光便穿過女人,落在兩副新鮮的麵孔上。

胖的那個年紀很小,十五六的樣子,皮膚很白,肉看起來軟軟的,很好捏。

瘦的那個似乎有三十歲,眉眼看起來挺精明,氣質卻大大咧咧的,很爽快。

“我聽伯母說你不記得我們了,嶽諒姐姐……”小胖子的眼淚說來就來,胖胖的手指抹了一下眼睛,在她的輪椅旁蹲下來,“你現在還痛不痛嗚嗚嗚——”

瘦的那一位頭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先對一臉茫然的她做了自我介紹,告訴她自己叫美麗,是海南人,兩個人是在一次旅行途中認識的,聊得很投機,友誼就一直維持了下來。

“是這樣嗎?對不起,我不記得了。”她說道,然後又去看還在哭的小胖子,“但是我又為什麼會和一個小孩子做朋友呢?”

至於朋友那又是什麼呢?

她的腦袋裡還是什麼都沒有。

這時女人笑道:“我倒是聽你自己說過,你們是在一個美術展上認識的,因為喜歡同一副不是很被認可的畫,很有共同話題。”

“是嗎?”她的腦子裡越發恍惚了,甚至開始隱隱作痛。

“是的呀嗚嗚嗚——”小胖子哭哭唧唧的,還扯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