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13)(1 / 2)

生存期限 織朱 13373 字 3個月前

工作終於到了收尾階段,這些年來公司在信托機構的打理下維持住了原本的經營規模以及業務量,隻要能夠繼續保持下去,嶽諒都不願意天天辛苦地上下班。

她寧願把時間花在數學題上,一個人待著的感覺更讓她安心。

如果還有選擇,她不願意進入改良後的新世界。原本的新世界雖然危險,好歹貫徹的是個人主義,其他人本質上是與她無關的。改良後的新世界則不同,她會作為真正的引領者被投放進去,那就代表著她成為了一個管理者,需要強行去管形形色色的人,這不比真正去經營一家公司輕鬆。

總經理拿走她簽好字的文件,看著她不太好的臉色笑問:“之前貼條的事情還沒解決嗎?我警局裡的朋友說是嚴厲地教育過了,本來要拘留兩天給人長個記性,有個女的過來保釋……恕我冒昧,那應該是您的母親吧,聽說她是不知情的,當時還氣哭了。我想這件事既然是這麼收場的,對方應該不會再犯了。”

“這是兩回事。”嶽諒苦惱地捏了捏額角,“不過我剛剛也沒有在想這個。”

總經理的女兒隻比這個小老板小兩歲,老父親情懷一上來就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不介意的話,可以簡單跟我說兩句,畢竟我年紀擺在這裡,你們小年輕要是感覺到迷茫了,或許可以用我的人生經驗讓你們少走一些彎路。”

嶽諒看看他臉上的褶子,覺得也是,便道:“我其實不喜歡上班。”

“看得出來。”總經理哈哈笑了一聲,又道:“但本來也沒人喜歡上班。”

“我看您好像樂在其中。”

看著她正經的臉,總經理又樂了,“那你是看錯了,上班是永遠都不能讓我開心的,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維持住一整個公司的經營,並且努力讓它往上攀升的成就感能讓我開心。”總經理很久沒跟人說過這些事情了,話匣子打開一兩句也收不住,“人總要養家糊口,養家糊口就得上班,我按部就班積累到四十歲才出來創業,運氣也不錯沒幾年就上了軌道,本以為就此實現了夢想,可以一直跟創業初期似的精力滿滿乾到老死……沒想到反而開始吃不香睡不好,賺錢多了擔心明天比今天賺錢少了,賺錢少了還得擔心明天比今天賺得更少,很快身體就吃不消了。”

“還好我想得開,索性把公司交給合夥人打理,自己每年就拿點分紅,在家閒了兩年,又覺得無聊又不想有太大壓力,就又決定給人打工了。”

他經過歲月沉澱的臉上全是知足,“既能找回成就感,也不用擔心公司倒閉欠一屁股債累及兒女,你看看,我現在過得多好,每天煩惱也就為些小事……”

說到最後他長歎一聲,“人啊就是活在框架裡的,看起來再自由的人都一樣,不過是他的框架大一點而已。小嶽總,你已經走在很多人都達不到的第二步了,就算你還是不得不做一些你並不想做的事情,但你是可以比其他人都自由的,可以任性一點。”

人走了,嶽諒回味了幾遍他說的話,受益良多。

她什麼也不缺,不必如此束縛自己。

應當和新世界方再談談條件。

想明白後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打算晚上打拳的時候跟沈當歸再聯合聯合時,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姐,菲菲剛打電話告訴我,說我爸和媽一起出門了,說是你男朋友的家長邀請他們去談你們的婚事!對不住啊姐,我在外地出差,菲菲要帶小孩,攔不住他們!我爸的公司徹底破產了,他們現在很需要錢,我擔心他們……”

嶽諒剛得的好心情瞬間消弭無蹤,扣著手機的五指縮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聽見自己對楚少豐說:“你能來電話提醒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你了。去工作吧,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先掛了。”

這個男朋友的家長是誰除了沈宏義不做他想,這世界上或許隻有她和沈當歸在世的親人可以做到如此膈應人的結合。

她立刻給沈當歸打了電話,後者聽完後隻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話。

“今天就送他們一起上路怎麼樣?”

半山腰老彆墅。

這次見親家是沈宏義臨時起意。

在他跟戴書記說了自家兒子有對象的事情後,老戴一張臉變幻莫測,半晌用沉重的語氣說道:“我勸你早點和對方家長見一見,立刻就把事兒給定了,不然……”

老戴是個文化人,體貼地沒說下半句,卻已經讓沈宏義醍醐灌頂。

可不是嗎,難得有個好姑娘眼神不好使,這不得趕緊定了嗎?

這次的事情沈當歸和嶽諒著實是有些冤枉他了,他本是好意,一來是想先展示一下家庭背景,給女方家長留個好印象,這樣以後兒子就算真麵目暴露,親家母對他的忍耐程度也能高一點,不會給女兒吹耳旁風讓他們離婚。

這二來呢,主要還是想給嶽諒一個好印象,他打算把後麵的小樓重新裝修一下給他倆當婚房,想著母親總是比較了解女兒的,即便是個離異的,也應該比較知道孩子的心思,想讓人直接給他出出主意,避免踩雷吃力不討好。

本來這兩件事放一起做也不太合適,但他實在太忙了,下午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了,隻好安排在一起,一次性解決。

可惜他在家庭中自以為是慣了,事情做得太超前,最終好心辦壞事,還是挑起了兩個當事人的怒火。

不過這會兒他還不知道,甚至在心中又感慨了一次養個兒子不容易。

親家一到,他就努力擠出笑臉讓自己看起來好相處一些,親自出門請人上座。

女人一進最外麵帶警衛亭的大門就被震懾住了,因此哪怕沈宏義表現得再怎麼平易近人,她都非常拘謹。相比起來,作為陪同前來並且彆有用心的楚先生,態度就自然很多了。

“真沒想到我們月月會找一個這種家庭的男孩在一起。”楚先生很會拿喬,他生意做得雖然不怎麼樣,但怎麼抬價還是知道的,上來表現得越淡定,人家越摸不準底,到時候報價就會越高一點。

沈宏義在軍政界打滾多年,性子雖然直但絕不是傻瓜,一看他的態度大致就猜到了這人的目的,當下對人冷淡了幾分,把談話的重心放在未來兒媳婦的生母身上。

“實在不好意思,這麼突然就把親家母邀請到我家裡來,隻是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小了,婚事還是早點商量比較好是不是?您對我家當歸還滿意嗎?”

平心而論女人當然不滿意,女兒和她的男朋友相處怎麼樣她不知道,但就那天晚上的表現,這個男孩子說話太過刻薄了,她不喜歡。

“我滿不滿意也不重要,主要還是月月自己喜歡。”她也沒有反對的立場,今天忽然接到邀請她本也不想來,因為嶽諒知道了肯定得生氣。

她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在心中歎了口氣。

可她不得不來。

沈宏義對她的表現還算滿意,親媽和繼父就是不一樣,一個看著就是來賣孩子的,另一個倒是有幾分真心。

想著想著,不由又為自己當年不再婚的決定感到慶幸。

“那既然我們雙方父母都沒什麼意見,不如就把孩子們的事情給定了吧。婚房就用後頭那棟小樓,酒席的錢也都我們這邊出,至於彩禮……你說個數,隻要我能拿出來,都給。”

沈宏義知道兒子有多摳門,也知道就算女孩再有錢,要是男朋友連頓飯錢都不肯付,那她心裡肯定也不好受。所以想著與其把這些年攢的兒媳婦本給當歸,不如給嶽諒拿去花,好歹讓她心裡有個慰藉。

當然,這時他默認一個重新組建了家庭的母親,是不會私吞彩禮的。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她和女兒的關係已經很差了,如果再利用她……

楚先生的手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不露聲色地提醒出現動搖的女人,他們在來之前進行的談話。

女人脊背一僵,丈夫的聲音清晰地在腦子裡響起。

“……我去她公司貼條是我不對,可我也是沒有辦法,公司倒閉了,房子車子都抵押出去了,我們什麼都沒有了。我們自己苦一點也就算了,可你忍心看著少豐每天日曬雨淋地在外麵跑業務嗎?你忍心看著寶寶住在條件這麼差的出租房裡嗎?”

“你女兒有的是錢,我們最缺的東西正是她最不缺的,你是把她生下來的親生母親,在母親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給一點她不缺的東西都不行嗎……一個月一千的生活費,在口市能乾什麼?連個單間都租不到!”

“咱們家現在需要一筆錢渡過難關,你心疼女兒,就不心疼你的兒子嗎?你不想勉強嶽諒掏錢可以,那拿一筆彩禮錢也是應該的吧,沒有你哪兒有她?”

“……智雲,我保證,隻要咱們家能渡過難關,以後再也不去打擾嶽諒……”

她抬起眼眸,看向沈宏義,“我要一千萬。”

我要一千萬。

嶽諒一進門,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饒是沈宏義有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心理素質,在聽到這個驚人的數字以及看到同時出現的兒子兒媳時,也差點把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

“……你們怎麼一起過來了?”

嶽諒沒有搭理沈宏義的疑問,徑自走到因為她的出現而臉色煞白的女人麵前,“你要什麼一千萬?”

她的眉頭皺得很緊,這個數字帶來的怒氣直接燒到了臉上。

“一千萬把我賣給他?”

“請問你是哪位,有這個資格嗎?”

女人怎麼都沒想到會被抓個現行,顫顫伸出手,“月月……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啊……媽媽也不想這麼做,隻是沒辦法……”

“你沒辦法跟我有什麼關係?”嶽諒氣得發抖,“你沒辦法,就拿我想辦法是嗎?”

“不是這樣的月月……媽媽錯了,是媽媽鬼迷心竅……”女人低聲哭起來,“回家媽媽再跟你說好不好……真的不是這樣的……”

看著她十幾年如一日哭哭啼啼悔不當初但每每死性不改的臉,嶽諒厭煩至極,這個人每次都隻會讓她生氣,每次都要破壞她的生活,為什麼就不能離她遠一點呢?

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沈當歸的聲音從上方響起,“還想忍嗎?”

還想忍嗎?

早就不想了。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好的,那就交給我吧。”沈當歸給她轉了個方向,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對付臉皮比較厚的人,我還是很擅長的。”

沈宏義看不明白他們倆在打什麼啞謎,但對自家兒子是充分了解的,一看他這拉肩膀的架勢就知道不好,立即喝道:“沈當歸你乾什麼?不要亂來!”

沈當歸沒理他,倒是嶽諒看了他一眼,克製住對他的那一部分怒火後道:“您自作主張的事情,等會也是要算的。”

沈宏義一噎,資料上沒說兒媳婦的生母是這麼個人啊,也沒說兩人關係這麼差啊,他也很後悔好嗎?怎麼還要找他算賬?

桌子上的茶水已經涼了,起不了壓驚的作用,楚先生看著走過來的沈當歸,不知為何心頭生出了一絲恐懼。他勉強保持鎮定站起來,想要立刻告彆帶著妻子離開再做打算,沒想到人真的是衝他來的,一點也不講究地揪住了他的襯衫領口。

“世上任何的問題都隻有兩種解決辦法,一種是文明人的做法,另一種……”沈當歸微笑,一拳砸在男人臉上,“靠拳頭。”

男人很沒種的發出一聲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