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隻小可愛(1 / 2)

告彆了自己的兄長以後,九嬰踏入了黝黑不透一絲光亮的隧道。

九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當她眼前再次出現零星光點聚集在一起組成的門時,九嬰隻覺得自己的腿都有些麻木了。

緩緩呼出一口氣,九嬰低聲道了一句“終於到了”之後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原本以為自己這次的修行會是和上一次一樣來到某個人身旁,但是出乎九嬰的意料,她似乎恢複成了本體,無法動彈,隻能大致感覺到自己被擺放在一塊毯子上。

“晴明大人,您確定要由我來動手嗎?”

熟悉的聲音傳來,隨著話音的落下,輕微的腳步聲也在逐漸的放大,讓九嬰眼孔微微一縮:是父親大人?

“平安京內誰人不知三條宗近大人您是最出色的刀匠呢?”

穿著標準的陰陽師服飾,安倍晴明手中的紙質折扇微微打開半遮著小半邊臉龐,露出來的眼睛含著笑意,看著身側的三條宗近說道:“而且,我記得您之前剛打造出來了一柄刀?”

看著眼前的陰陽師,三條宗近沉默片刻,聽懂了安倍晴明話中的意思。

“是把短刀。”

三條宗近走到放置著九嬰的盒子旁,伸手將木盒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柄即將要鑄造完工的短刀。

“這把刀如果不出意外,會是我此生所打造的,最後的一柄刀。”

手放在短刀上輕輕摩挲著光滑的刀坯,三條宗近的眼神中浮現了點點懷念之色。

看著對方輕撫短刀之間小心翼翼的動作,安倍晴明若有所思:“看樣子,這把短刀對於您來說是有什麼特殊含義了?”

“算是吧。”

說起這件事請,三條宗近忍不住有些臉紅。明明年紀已經接近七旬,此刻三條宗近的神情看上去卻和剛剛品嘗到暗戀味道的青澀少年一樣。

“我很久之前答應了一個人,我會為她打造一柄最好的短刀。”

然後,當做娶她的聘禮。

看到三條宗近的神情,捕捉到對方話語中的“她”字,安倍晴明大致也猜得出來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故事了。

“這樣嗎……”

手中折扇合上輕輕敲到了一下手心,安倍晴明看著三條宗近說道:“叨

擾了,若是這樣這柄刀我們就不能動了。”

“不,就用她吧。”

將蓋子合上,三條宗近將木盒拿起,看著安倍晴明說道:“無論如何我都已經錯過了。既然您說了這是最合適的,那麼就用這把刀吧。”

待在盒子裡的九嬰心裡麵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催促著驅使著讓她想要阻止三條宗近和安倍晴明繼續接下來的事情。

但是九嬰完全無法動彈,就好像是意識依憑在過去尚未誕生的自己的身上,隻能當做一個過客。

“大唐有位來使,找到了我,希望與我一起將一個大妖給鎮壓煉化。”

“而那隻大妖,名為九嬰。”

木盒被安倍晴明接過,然後帶到了遠離平安京的郊外。在那裡,地麵上被繪製好的結節陣紋散發著微弱的光,結節外麵無數的陰陽師神色肅穆。

“來了,都準備好了嗎?”

看到了安倍晴明的到來,身著道袍的道人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抱歉,原本這九嬰是無須麻煩你們的。”

“但是之前從此方地界經過時,九嬰曾泄露了妖氣墜入了京都的地底,導致產生了一份因果,不得不麻煩你們。”

說完,他似乎更愧疚了。

“無妨,說起來還要感謝這一出呢,這位大妖可是把八岐大蛇給嚇得夠嗆。”

之前八岐大蛇意欲衝破封印在平安京京都放煙花,結果剛剛露出個腦袋就被九嬰抓了個正著。

回憶起那一天自己見到的場景,儘管對名為九嬰的妖獸仍帶著點恐懼,安倍晴明還是忍不住想笑。

八個腦袋的八岐大蛇愣是被兩個腦袋的九嬰摁著暴揍了一通,還差點成了饑腸轆轆的九嬰的口糧。

要不是眼前這位的到來,恐怕今後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八岐大蛇真的很難說。

回憶到此為止,安倍晴明跟道人也不猶豫,直接將拿到手的短刀刀坯放置於陣法中央,隨後將束縛著的九嬰放出。

“嘶——吼!!!”

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嘶吼響徹天際,龐大的身軀似乎能夠遮蔽整個天空。九嬰自陰雲探出一個腦袋,猩紅的蛇瞳中滿是被激怒的怒意和怨恨。

“真是個大家夥……”

看著龐大的蛇身,安倍晴明手中的動作不停。在他身旁的

道人站在半空中,手腕被割裂開一道狹長的刀口,隱約呈現出金色的血液被牽引而出。

看到這血液,九嬰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了一樣,身軀被迫蜷縮在一起不斷縮小。

“大羿!!!”

認出了這血脈相傳之中針對於自己設下的鎮壓的咒,九嬰猩紅的蛇瞳盯著他,怨恨的毒液緩慢流淌。

“早晚有一天,我要讓大羿的血脈在此世之間斷絕!”

憤怒,不甘,但是九嬰的身軀仍然在被壓縮著朝著陣紋中央的短刀靠近,然後被鎖緊短刀之中。

幽幽火焰包圍著短刀,灼燒著被鎮壓在短刀中的九嬰,要將它徹底煉化成為這柄短刀的刀靈。

“啊啊啊啊!”

看到火焰騰升而起,原本以為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的九嬰忍不住痛呼起來。

腦海之中無數的畫麵湧出,有她曾經與自己的兄長初遇時的景象;有藥研藤四郎在晚上給她講故事的場景;有她來到時政時與彆的兄長見麵的畫麵。

這些記憶如破裂的泡沫一樣逐漸消退。當美好的回憶消失殆儘之後,緊跟著浮現的卻是大段大段陌生的記憶。

自混混沌沌的狀態睜開眼睛,荒原之上彆的生物見到自己驚恐的逃離;身後行走過的路徑會燃燒起烈焰,過不了多久又會被冰雪覆蓋;手中拿著長弓的男人彎弓搭箭,箭矢對準了自己的眼睛。

黑白交織在一起的色彩,血液自傷口噴湧而出。

“凶獸。”

這是記憶當中所聽到的最頻繁的一個詞彙,也是世人加諸於她的身份。

“你瞧,這個世界上的人大多愚蠢無知,僅憑自己聽到的傳聞就做出判斷,僅憑自己看到的場景就加諸於我們罪名。”

黑暗之中,漆黑的巨蛇蜿蜒爬行,朝著九嬰靠近,猩紅的蛇瞳裡麵倒映著此刻九嬰的身軀——那是與這條黑蛇一模一樣的白蛇。

“大羿無法將我們殺死,所以便順著我們的頭顱劈開我們的身軀,將我們分成了兩半。”

黑色巨蛇靠近,緩緩的纏繞在身軀之上,猩紅的蛇信子吞吐兩下,鋒利的獠牙若隱若現。

“無數歲月的苦痛,你就不恨嗎?”

憑什麼我們就要遭受這些?憑什麼我們就要被鎮壓,被人驅使奴役

猩紅的蛇瞳死死盯著,聲音一聲聲傳來,越來越大,就像是在質問——我們本為一體,我們遭遇了不公,我們,渴望複仇。

“這就是你真正的想法嗎?”

沉默了好久,九嬰看著對麵的另一個自己,緩慢的說道:“或者說,這就是我心裡麵陰暗的想法嗎?”

“原來,我一直真的在恨啊。”

當記憶被取回來,其實所有的真相都已經被擺在了麵前:大羿將她分為了兩部分,被鎮壓在短刀中的日子,良善的白蛇成為了刀靈,與短刀徹底融合,成為了表麵意義上的付喪神。

而陰暗部分的黑蛇則沒有得到救贖,沒有機會觸碰到外界的陽光,她被關押在了更深處的黑暗裡麵。

鎖鏈捆縛著身軀,惡毒的黑色毒液慢慢侵蝕內心。

安靜的看著陷入了沉默的另一個自己,九嬰在想,她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把她自己給忘掉了呢?

任由她在淤泥裡麵掙紮,越陷越深,而自己卻能毫無顧慮的坦然行走在陽光下,去擁抱太陽。

“你這是打算放棄了?哇哦,真是沒想到,這麼久的時間以來,你竟然打算做個好人了?!”

嘲諷的語氣響起,黑蛇纏繞著的身軀開始緩慢的收緊,似乎是要將九嬰在此絞殺。

“放棄?或許吧。”

低聲笑了笑,九嬰也不怕激怒她,輕聲說道:“即使那個時候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死在我們手上的生靈確實是數不勝數。”

“大羿試圖將我們射殺確實有著幾分道理,空有強大的力量而沒有與之對應的理智,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糾纏在我們身上的因果也早就在數千年的煉化中被驅散了,從這方麵來看大羿倒算是幫了我們一把?嗬,雖然確實有點討厭。”

看著危險的另一半自己,九嬰覺得蛇形實在是很不方便,乾脆回歸了人形。

站在巨蛇纏繞圈出的小圓圈裡麵,九嬰對著她伸出手,做出擁抱的動作:“其實說了那麼多,我無非是想要告訴你,我從來都不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我隻是想要帶你出去,帶你看看陽光,帶你去看看外麵美好的一切。”

“如果你無法離開,那麼我就在這裡陪著你,我不

會再把你丟下了,你也說了,我們本就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