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34)(1 / 2)

“……嗯, 你們也都年輕有為,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人啊。”邱高傑麵對著沈宇修和童詩蘭,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就隻能勉強擺正自己的情緒, 跟著客套地誇了沈宇修和童詩蘭幾句, 然後招呼邱邢, “小邢,坐到爸爸身邊。”

邱邢對著邱高傑點了點頭,坐到了邱高傑左邊。

沈宇修猶豫了一下,拉著童詩蘭又坐到了邱邢的左邊。

桌上放著精致的甜點和小菜, 還不時有服務生將牛排和配菜送上來,雖然大家都不怎麼吃,但是隱約還冒著熱氣的牛排在桌邊圍攏了一圈, 看起來還是很熱鬨。

中午沒怎麼吃飯的邱邢打量了一眼牛排,然後伸手把牛排切開,用叉子叉了兩小塊入口,緩慢地咀嚼。

邱邢和他的未婚妻正坐在對麵,未婚妻纏著邱正給她切牛排, 而邱正的目光一直在邱邢身上流連。

在看到邱邢拿起刀叉的時候, 邱正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把盤子接過來, 幫邱邢把牛排都切完。

但他還沒來得及把身子探出去,就看到邱邢熟練地把牛排切成了小塊,一塊一塊地吃了起來。

“……”他這回才想起自己現在正在什麼地方,身邊的都是什麼人, 於是略顯尷尬地把手收了回來,低頭把未婚妻的盤子拖拽過來,順手幫她把牛排切好,再把盤子送過去,“給你。”

“你真好。”邱正的未婚妻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喜色,她高高地挑起眉毛,還不忘伸手拿出手機,調整角度先給切好的牛排拍了一張照,然後發到社交圈裡,配字為“某人給我切的牛排~”。

她的這條消息發出去後幾分鐘,下麵就布滿了小姐妹們的恭喜和恭維,都在誇她男朋友溫柔、會照顧人,羨慕她能夠過這麼幸福的生活……

她咬著叉子翻動態下麵的評論,越看心情越好,還忍不住頻頻把評論的內容低聲念給邱正聽:“你快聽我說!這個微商是我意外加的,沒想到這麼會說話,說我們是一對仙童玉女,天生就應該在一起,她們這種凡人隻有羨慕的份兒……”

邱正敷衍地應和了兩聲,覺得身邊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實在是太刺耳了,她總喜歡讓彆人做一些滿足她虛榮心的事情,說一些滿足她虛榮心的話,但是邱正沒有這樣的習慣,也不想恭維她……

他抬起頭來,就看到沈宇修正在和邱邢興致勃勃地聊著什麼,沈宇修甚至伸手點了點邱邢左手腕上係著的腕帶,臉上帶了幾分好奇。

難道沈宇修不知道腕帶下麵是什麼嗎?邱邢之所以自殺,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他居然能夠若無其事地探討相關的事情?

沈宇修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表達了想要看一看傷疤的想法,並跟著加了一句話:“我手裡有一些消除疤痕的藥膏,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我家裡人送過來。”

說著,他繼續緊緊地盯著邱邢,等待著邱邢的回答。

實際上他也不確定邱邢會不會同意,因為邱邢雖然看起來已經放下了過去的感情,但是誰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呢?萬一他隻是封閉了有關那段事的記憶,看起來傷口已經好了,實際上在皮膚下麵依然是血肉模糊的……

想到這裡,沈宇修覺得時間一瞬間被無限延長,他身側人的呼吸被放緩,路過的服務生的腳步聲也變得遲緩,他艱難地扭動脖子,目光落到了兀自在吃牛排的童詩蘭身上。

“好啊,謝謝。”不過在熬過了一段艱難的時間,得到了邱邢的回答後,壓在沈宇修心頭的石頭被卸除了下來,他身側的空氣重新開始快速流動,從他身邊擦過的服務生腳步飛快而有節奏,走路的時候衣角帶起一陣微風,這微風飄到邱邢緩緩被打開的腕帶上,像是一個溫柔而纏綿的吻。

邱邢手腕上的傷疤很恐怖,好幾道刀疤不規則地縱橫在他的手腕上,有深有淺,甚至有一個最嚴重的刀疤到現在都沒有徹底恢複,傷口上依然零散地生著血痂。

沈宇修的呼吸凝固了。

在把腕帶解開的時候,邱邢跟著擼起了一截袖子,露出了清瘦的小臂,小臂上有著流暢的肌肉線條,皮膚是柔軟的奶白色,讓人有想要觸摸的衝動。

在小臂完好皮膚的對比下,他手腕處微微外翻的傷疤就顯得異常地猙獰和醒目,凹凸不平的傷疤也帶著深淺不一的紅色,好像這部分的皮膚也擁有痛覺和靈魂,正在無助地哭泣一般。

“你……”沈宇修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探頭,目光來回掃視著邱邢的手腕。

他想過邱邢手腕上自殺而成的傷疤會很恐怖,偶爾在盯著邱邢的手表時,他也會不自覺地幻想邱邢手表下麵手腕的形狀。

他在心裡想象了那麼多次,在解開腕帶的時候更是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即便如此,沈宇修還是全身顫抖了起來。

這幾道猙獰的傷疤把他帶回到了邱邢自殺時的場景中,他忍不住思考邱邢當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才能如此瘋狂而不顧一切地在手腕上一次又一次地留下深到刻骨的痕跡?他不疼嗎?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這件事情讓他得以忽略疼痛,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因為童詩蘭?

沈宇修伸手,把手掌拱起成弧形,然後扣住邱邢的手腕,似乎是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把邱邢的傷口治愈。

在接觸邱邢傷口的同時,他又回頭看了童詩蘭一眼。

童詩蘭正在吃著牛排玩手機,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她何德何能,能讓邱邢為了她自殺?

在這一刻,沈宇修居然有些嫉妒童詩蘭,因為她至少曾經得到過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

……就連一直被外人覺得深愛童詩蘭的沈宇修,他都不敢確定自己真的會為了童詩蘭去死。

可能是沈宇修盯著她的時間久了,童詩蘭終於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宇修,你在看我嗎?有什麼事兒嗎?”

“沒事兒。”沈宇修搖了搖頭,伸手把童詩蘭手邊的手機又往她手上塞了塞,“你繼續聊天吧,我和邱邢再說說話。”

“哦。”童詩蘭聽話地雙手端著手機,餘光注意到沈宇修和邱邢的手腕正靠在一起,於是好奇地往這邊瞥了瞥。

注意到童詩蘭的動作,沈宇修麵色依然淡定,實際上手指連著動了好幾下,把落在旁邊的腕帶都搭到了邱邢的手腕上,白色的腕帶泛著珍珠一樣的柔和色澤,和雪白的桌子混成了一體,忙著和朋友們聊天的童詩蘭沒注意到腕帶的存在,也就沒發現什麼。

“邱邢好像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你要照顧好他啊。”收回目光後,童詩蘭又語氣溫柔地叮囑了沈宇修,在得到沈宇修肯定的回答後,她放下手機,站起身來和幾個朋友聚合,一起去宴席的另一端吃東西。

沈宇修的目光跟隨著童詩蘭,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終於把頭重新低下,掀開邱邢手腕上的傷疤,略顯歉意地解釋他拉上腕帶的原因:“……詩蘭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如果讓她看到你的傷口,她肯定會想很多事情,這樣對我們都是困擾。”

“我知道。”邱邢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把手腕抬起來,看樣子是要把腕帶係上,但他隻有右手能用,左手根本沒辦法幫忙,係東西的時候就顯得異常費勁。

沈宇修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傾身上前,接過邱邢艱難拉到手腕處的腕帶,聲音也很柔和:“我幫你。”

鬆了一口氣的邱邢立刻把手臂放下來:“謝謝。”

沈宇修接過邱邢的手腕,他一隻手虛虛地握著邱邢的手腕,感覺邱邢的手腕很細,他用拇指和食指環著他的手腕,感覺手裡空蕩蕩的。

他低頭仔細地打量著腕帶的結構,同時拇指也輕輕地摩挲著邱邢手腕上的傷口,感覺著凹凸不平的粗糙感。

沈宇修不是沒有摸過粗糙的東西,但在感受邱邢傷疤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珍重地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指腹下的是一場讓人心碎的悲劇結局。

“我記得我家裡有除疤藥,記得效果很不錯。”沈宇修輕輕地捏著邱邢的手腕,根本不敢用力,隻恐將細嫩的手腕掰斷,“我讓我家裡人今晚送來,我幫你塗一下,大概幾個月就能好了吧。”

邱邢低垂著眼眸,目光凝固在手腕的傷口上,他現在已經不覺得手腕疼了,但偶爾還是還有一絲絲的癢意從皮膚下麵流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