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在當年魏國公和靜華長公主那件事上,老夫人沒有偏向誰,她隻是覺得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理,站在誰的立場上,都會覺得是對方做得太過分。

畢竟陶氏當年是活生生一條人命,且她身後還有整個陶家。而先太子府……那就更是無數的人命了。

雖說爭儲奪嫡之事自古以來就沒有不流血的,但在這件事上,任何人的手上能沾先太子府的血,他們魏家都不能。

長子為了一個陶氏,他背叛長公主,背叛先太子,實乃不仁不義。

但偏偏這個不仁不義的是她親兒子,且如今還得今上器重,被今上委以重任。一朝天子一朝臣,便她是他的母親,她也奈何不了他絲毫。

就算他老子還在世,怕也不能拿他怎樣的。

隻是,當年的那一出妻妾之爭,殺傷力實在太大,她實在不願看到,在她的有生之年,在珩兒身上,再上演這樣的一出大戲。

所以,即便是事先承諾了珩兒,可當那日顏氏語氣堅定的對她說要走時,她還是猶豫,甚至是鬆口了。

她當時想的是,這一團亂麻需得快刀來斬。長痛不如短痛。隻要顏氏離開了國公府,日後珩兒不再同她朝夕相見了,那麼他們二人的感情,自然就能隨著時間流逝而割斷開。

然而,竟是她想錯了。

是她輕估了顏氏在珩兒心中的位置。

距珩兒出公差回來也有些日子了,這些日子來,也就他剛回府那日去找過他母親,算是小鬨了一回。之後,是再不見他鬨過。

不但沒再鬨過,且還當那顏氏就真的從未曾來府上住過一樣。雅菊軒被他命人封了,而之後,他不但再沒踏足過雅菊軒半步,反倒是更加日日埋首在公務中。

聖上交給他的差事越來越多,他人也越來越忙……日日早出晚歸,他所有時間都用來忙於公務。

從前雖也忙,可好歹還能有點休息的時間。而如今,他怕是連正正經經吃個飯睡個覺的功夫都沒有。

再這樣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怕也得給累出毛病來。

眼瞅著他一日比一日清減,老夫人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不害怕?

都是過來人,她這輩子都快活到儘頭了,能不明白其實這才是最受傷的表現嗎?

他若是能歇斯底裡般發泄出來,拿下人出氣,或是拿他爹娘出氣,或是拿她這個老婆子出出氣……也都好過如今這樣。

他如今,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心裡憋。再這樣下去,他不憋壞了身子才怪。

老夫人實在是擔心,不免悔恨極了她當日的決定。

她當時,就不該腦子一抽,突然答應了放顏氏離開。當時,若她極力去和長公主力爭,她是能護得下顏氏的。

至少,她能護顏氏到珩兒回京來。

“這事同您老人家無關,您彆唉聲歎氣了,回頭氣壞了自己個兒身子。”方嬤嬤見老人家總怪自己,這些日子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香,她忙來勸。

老夫人道:“我是真沒想到,珩兒竟比他爹當年還要癡情。也沒想到,他對那個顏氏竟已情深至此。那這麼看,從前他的所作所為,倒還算是收斂著些了。”從前隻覺得他看重顏氏,心裡有顏氏,但從沒想到過,顏氏在他心中竟然這麼重要。

方嬤嬤說:“世子素來是重情重義之人,他又年輕,未怎麼曆過感情上的事,一時難走出來總也正常。待再過些日子,時間衝淡了一切,他就能明白您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了。”

“我看未必。”老夫人哀歎,但又說,“希望如此吧。”

她想了想,又問方嬤嬤:“顏氏如今過得如何?珍寶鋪子裡生意怎樣?”又道,“上回聽琦兒回來說,她那鋪子雖有兩層高,但就巴掌點大,多幾個人往裡去,可能都挪不開身。位置也不好,沒在繁華的街道,從那裡過的,都不是些端貴之人。”

方嬤嬤笑:“那是三姑娘同情顏姑娘,誇張了些。”她客觀道,“顏姑娘的鋪子雖不大,但也不至於太小。何況,她如今做的也不是達官貴人的生意。上回奴婢奉您老人家的命去送信時,見那小鋪生意還可以。”

“那就好。”老夫人點點頭,如此倒稍稍安了些心,“這孩子身世可憐,心地也不錯,我倒盼望著她日子能好過些。”

*

顏熙也沒想到,不過是做簪活做累了,開個窗透個氣,竟就能碰上魏珩。

顏熙本來是打算裝著沒瞧見人的,直接收回目光,然後關上窗。但她又覺得這樣不太好。既已放下了,又是好聚好散,她再見他時為何不能大大方方呢?

視而不見,或者裝模作樣,反而顯得是她小氣了。

就好像心裡還有他,還沒放下似的。

何況,魏珩也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見不著也就算了,既是見到,總該好好給他行個安、請個禮。哪怕日後不求他多多關照,也還得請他高抬貴手。

總之,他是尊佛,她得罪不起。所以能不冒犯就不冒犯。

顏熙倒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這裡都已經放下了,那魏珩那裡肯定更是。畢竟,自那日他來尋過她,她把事情攤開來和他說了後,之後他便再沒踏足過她的地盤半步。

他都放下了,她更是該放下。

又忙了會兒,便到了正午用午食的點。

還和往常一樣,是桂媽媽親自送的飯。

顏熙邊吃,桂媽媽邊同她說話。

“方才金龍寺來了人,說是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太太的牌位都做好了。隻等著姑娘擇個日子親自過去一趟,把他們的牌位給供奉上就好。”

這是顏熙前些日子托桂媽媽辦的差事,她如今既打算留在京城,日後必然不能常回祖籍。

而供奉在祖宅內的幾位至親的牌位,她自然也不能供奉到。

所以,顏熙便想著要在京郊的某個寺廟內供奉父母雙親和祖父祖母。日後,每逢清明寒食她都去祭奠一二,也算是儘了一份孝心了。

前世的時候,她也供奉過,不過那是後來她和魏珩有了肌膚之親後,她求魏珩幫她辦的。

辦好後,她還沒來得及親自出門去祭拜,就被那杯毒酒毒死了。

如今她不再仰仗魏珩,這樣的事,她自然得親力親為,自己辦。

“好啊。”顏熙一口吞咽下去後,才說,“既做好了,那就就近擇個吉日過去吧。趁早將牌位供奉上,我也可安心些。”

老家那邊當然也有親人,但祖父祖母就隻父親一個兒子,親人也都隻是些宗親。

且父親病逝後,祖父的幾個侄兒有來搶奪過家產。因當時有祖母老人家幫她護著,所以那些人沒能得逞。

而如此鬨僵過後,顏熙更不指望他們能祭奠祖父了。

所以,雖然自幼便沒見過祖父,但這回做牌位供奉時,顏熙也還是將祖父的也一並帶上了。

桂媽媽知道姑娘著急要給幾位故去的長輩燒香供奉,所以忙應下道:“那一會兒奴婢回去後便翻黃曆,就近擇個日子。”

*

顏熙幾個暫時還沒有買馬,一是因為馬很貴,她們雖然不至於囊中太羞澀,但也並不寬裕。二則是因為,如今她們都住在食為天後院內,就算有馬也沒地方養。

所以,此番出遠門,顏熙讓丁香去賃了馬車。

賃來的馬車不算好,勉強坐得下主仆三個。

這倒不算什麼,左右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沒那麼嬌氣。隻是,這馬明顯腳程很有問題,跑得當真比騾子還要慢。

一大早就出門了,直到過了正午才到金龍寺。

馬車停在山腳下的一棵歪脖子樹旁,顏熙帶著丫鬟丁香芸香從車上下來。

被憋了一路的丁香火氣很大,覺得是被馬販子騙了。

錢照價收了,結果給的車馬卻不行。

照這樣的架勢,一會兒供奉好了牌位再趕回去,怕是天都得黑了。

丁香正要衝那車夫撒火,顏熙眼疾手快攔下了她。

顏熙頭上兜著帷帽,她轉身對那車夫道:“勞您在這等一會兒,我們幾個辦完事就回。”說罷,她遞了一把錢過去,“天漸熱了,您趕車也累,這點小錢您拿去那邊茶寮坐坐喝點茶解解暑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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