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1 / 2)

大家都坐一處,話也說不開。明德太後想的是,若不是顏姑娘生母還在,她都要做主讓兩個孩子自己外頭走走去了。

明德太後雖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徐夫人說話,但她心思其實完全都在兩個孩子身上。直覺告訴她,這倆孩子好像是鬨了矛盾,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

比如景行雖是端坐著看似目不斜視,但他偶會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朝一旁顏姑娘看去。隻是可能還顧及著有她和徐夫人在,他探過來的目光轉瞬即逝。

而顏姑娘呢,就隻老實乖巧的垂著頭,眼皮抬都沒抬一下,更不要說她會同景行對視上了。

心中越發篤定這倆孩子是鬨上彆扭後,明德太後不由在心中歎息一聲。

好在,很快長公主也過來了。

靜華長公主過來後,先給明德太後請了安。

明德太後還挺高興靜華長公主能來的,靜華雖不是她所出,但靜華生母早逝,年幼時也是養在她膝下的。二人不是母女,感情上卻很親厚。

隻是當年出了那樣的事,明德太後是那個人的親母,靜華長公主便再也做不到心無芥蒂的同明德太後親近。雖然她知道,太後老人家並沒有錯。

不過雖不比從前那般親厚了,二人關係也還可以。至少每次進宮去時,靜華長公主都會去明德太後宮裡請安,然後略坐一會兒。

這些年來,二人關係說淡也不淡,就隻是沒有從前那般親厚了而已。

“你午後不是才來請過安嗎?怎麼又來……你該好好歇著才是。”明德太後心裡是高興她能勤來的,但嘴上卻又是另外一番說辭,“方才還聽景行說呢,你可能久未出城,身上有些不舒服。”

靜華坐了下來後,笑著道:“母後可是嫌我來的勤,煩著我了?”

太後臉上越發笑容燦爛:“這你可是冤枉哀家了,哀家恨不能你日日和哀家呆一處。”

靜華想到了從前養在太後膝下的日子,一時沒再說話。

太後也是想到了從前,也想到了先太子和今聖的事,她臉上笑容也漸漸褪去。

今日是高興的日子,靜華也不願再談那些塵封了的陳年舊事,便立即轉了話頭。她見徐夫人也在,便同徐夫人說起了話來。

徐夫人說:“難得有幸能伴駕到皇家獵苑來,臣婦想著能教熙兒一些馬術和騎術的本領。就算以後派不上什麼用場,多鍛煉鍛煉也能強身健體。”徐夫人一方麵是這樣想的,另一方麵也是希望能借此機會同女兒多親近親近。

長公主聞聲後朝顏熙看去一眼,卻笑著同徐夫人道:“既如此,不如一道出去吧?”又說,“正好這會兒日頭也不毒辣了,天氣又爽快,正是騎馬射箭的好時機。”

“長公主您也一道去?”徐夫人詫異問。

明德太後笑著接過話來說:“徐夫人你不知道,靜華年少時,她性子可野了。那時候也沒如今乖順,那時候她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樣的烈馬她都敢跳上去馴服。摔了跌了,她從不哭,拍拍屁股立馬爬起來。先帝在時,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都好些年過去了,如今再提起這些,長公主同太後都覺得像是上一世的事了。

實在隔的太久遠。

*

一行人都往外麵校場來,連明德太後都出來了,顏熙自不好再一個人呆在太後營帳內。

魏珩尋到機會,快速蹭去了顏熙身邊一會兒,以極低的聲音同她說:“我去謝家營帳是有彆的事,一會兒給我點時間,我解釋給你聽。”

顏熙並不理他,隻自顧自的目不斜視跟在人群的最後。

這裡人多,魏珩知道不是地方也不是時候,所以隻能暫時先行離開。

待魏珩加快了步速往前去後,顏熙這才挪了視線朝他看去。但也隻看了一會兒,很快又自然的挪開目光,看向了彆處去。

她雙手交握,緊緊扣在一起,明顯心中也是緊張和糾結的。

魏珩有錯,她心中恨魏珩,可她何嘗又是儘善儘美的呢?現在擺在她麵前的就隻兩條路,要麼答應他做他的妻子,而這樣的話,從前的一切他們就都得一筆勾銷。

要把話全部說開,要把所有的恨啊怨啊,全都擺到明處來說。

說開了,不至於以後再離心。

要麼,就直接果斷拒絕。拒絕了後,她就真正永永遠遠都和他再無乾係了。

日後,他當他的大官,她做她的生意,他們繼續井水不犯河水。

可顏熙現在心中的糾結是,完全放下她做不到,總還需要些時間去磨平心中的那些怨。她也不確定接下來她跟魏珩會如何,但至少能肯定,眼下是做不到完全放下過去,徹底坦然的。

除非魏珩強逼她。

可要她立馬做下決定,徹底同魏珩斷個一乾二淨,不說魏珩會不會再有糾纏,就是如今的她,自己心中也的確是略有不舍。

她知道自己是動搖了。

心中思緒翻飛,很快便到了校場。

來了獵苑,不論男女,大家身上穿的都是便於騎射的勁裝或騎裝。所以長公主一來,便直接跳坐去了一匹馬上。

長公主動作靈便,英姿颯爽。隻才一個落馬的動作,便已引得滿堂喝彩。

長公主已經有十多年未騎馬了,自那件事後,她就深居簡出,隻吃齋念佛,連清心堂的門都不輕易出。而此刻,再做她從前最熟悉不過的事,長公主也覺得自己心境又是變了許多。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暢快過了。

很久沒有騎坐在馬背上恣意快活過。

長公主不但跑馬,還各種炫了馬技。雖說久未練手,但很多東西其實早已刻在了骨中,是怎麼忘也忘不掉的。

她年幼起就跟著父兄在校場上混耍,在馬背上混,她的馬技,可能比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要好。

校場這邊熱鬨,從營帳出來的魏國公不明情況,也走了過來看。這一看,就看到了長公主快活的騎在馬背上的英姿形象。

魏國公有些恍惚,忽然的,就想到了當年那個少女。

那個少女當年也是這樣,不似其她皇家公主、郡主一樣,文文靜靜的,她就喜歡同男孩子們一起玩。成日裡調皮搗蛋,不服管教,挨罰猶如是家常便飯。

很多時候他可憐她,心疼她,會很講義氣的同她一起受罰。

那段歲月應該是他年少時最快樂的時光了……

但很快,畫麵一轉,魏國公突然又想到了陶氏臨終前窩縮在他懷中的情景。陶氏當時已經不行了,七竅流血,滿麵恐怖猙獰,卻仍撐著最後一口氣等著他回來。

哪怕是在生命的儘頭,她仍是溫柔在說,她的死不怪公主,是她自己不好。她還說,此生不能再陪著他走下去了,若有來生,她定要做他的妻。

魏國公目中柔光立即消失殆儘,被肅穆和憤怒取代。

雖然知道此刻騎在馬背上的女人聽不到,但他仍是說了句:“毒婦!”說完後,再無絲毫留戀,也無再對年少時期二人甜蜜時光的追憶,他隻毅然決然而去。

但長公主卻並沒在意到魏國公,她跑了幾圈下來,自己技炫夠了後,突然縱馬行至一旁顏熙跟前,傾腰朝她伸出手來。

顏熙愣住了,並不太能明白長公主的意思。

長公主一身紫色騎裝,身後披著個白色的披風。因跑了幾圈馬的緣故,這會兒鬢發有些散落下來,她背著夕陽,背著光,這會兒晚霞餘暉映照在她四周,打出了一層光圈。

顏熙也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長公主,她忽然發現,長公主生得極美。

便是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但她眉眼仍是精致。大大的杏眼仍是靈動,額頭飽滿,鼻梁高挺,皮膚很是白皙,是標準的美人長相。

細處看,眉眼間的神韻是同魏珩有幾分像的。

隻是魏珩更偏清冷,而長公主此刻更為明豔些。

見顏熙隻盯著她發愣,長公主笑著道:“上來,我教你。”

長公主的聲音近在耳畔,顏熙這才迅速將飄遠了的思緒拉回來。但聽長公主這樣說,顏熙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長公主卻沒再等顏熙的答案,直接伸手去拉了她一把,然後將人拉到了馬背上,坐在了她身後。

長公主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任外頭再傳得怎樣沸沸揚揚,她都不管,她隻需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顏姑娘這個未來的兒媳婦,她是認的。

長公主也考慮到顏熙可能不會騎,所以帶著她跑了一圈後,就另牽了匹馬來讓她自己坐。

她則騎著馬伴在她身側,簡單的教她一些騎馬要注意的事項。

事無巨細,長公主十分耐心。

或許長公主是看出來了顏熙神態其實並不自然,頗有些拘謹的樣子,長公主也就沒堅持太長時間,隻教了她一會兒,就說她可以自己先練一練,待把教她的這些練透了,回頭再教。

顏熙忙應了聲是。

天也漸晚了下來,長公主回了寢帳後,徐夫人仍一直陪在顏熙身邊。

“熙兒,你告訴娘,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徐夫人心思一直都放在女兒身上,所以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心裡有無心事,徐夫人都能看出來。

方才長公主親自教她騎馬,看似是她受了無上的榮寵,但徐夫人能看出來,對此女兒心中未必就是高興的。

顏熙對騎馬談不上有很大的興趣,但這種晃悠悠慢慢坐在馬上的感覺,她還是頗喜歡的。

母女二人在暮色下打馬緩緩前行,離開了校場,隻往人煙稀少的僻靜處去。

若母親還能有點從前的記憶在,那顏熙還是願意同她吐露些心聲的。但母親如今有關她小時候的事什麼都不記得了,顏熙知道,自己於她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也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顏熙笑著搖了搖頭,隻囫圇道:“也沒什麼,大家都對我很好,可能真的是我自己太矯情了。”

徐夫人側眸來看了女兒一眼,心中有些悲涼。

但她還是說:“你最是善良不過的了,你可千萬不要有心理壓力。未來的路,不管你怎麼選擇,娘都支持你。娘雖沒什麼本事,但在關鍵時刻,娘定會豁了命去護你。熙兒,你萬萬莫要煩惱,你要快快樂樂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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