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不走正門,也是心中有所顧忌。如今敵在暗,他在明,他不知道敵人所求是何,甚至都不知道敵人是誰……所以他不能表現得著急,不能從前皆未同徐平洲有來往,而如今卻直接堂而皇之登門造訪。
他不能讓躲在陰暗處的敵人看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以不變應萬變,這樣才能最大可能、最大限度的保護顏娘。
魏珩負手而入,見徐家廳堂這會兒人也不少,甚至連衛轍也在……他也並不奇怪。
依著禮數,魏珩先給徐夫人夫婦問了安。
徐夫人如今是急昏了頭,她接受不了這個噩耗,所以難免的,會要把這一切都歸罪到魏珩身上。她素來也不怕什麼,此番更是急了,不免要對魏珩口出不遜。
說自己女兒如今這般,皆是他害的。說他如今攪弄風雲,搞得闔京上下烏煙瘴氣,說他是奸佞。還說正是因為他壞事做得太多,那些被他害的人欲要報複他,所以這才連累了熙兒。
還說自己女兒自從認識他,同他有了牽扯後,就沒遇到過一件好事。
又質問:“你既早同熙兒斷了個乾淨,如今還來做什麼?”
對徐夫人的所有指責,魏珩都全盤接受。此番徐夫人的心情他能理解,因為他同她是一樣的心情。
待徐夫人數落完後,魏珩這才說:“我來是想同大家一起商量,看能不能為尋得顏娘下落而出一份力。”他語氣和婉,儼然同之前訓斥暗衛時是兩種態度。
但態度雖不同,言語間的急切,卻是一樣的。
徐夫人並不信魏珩的話,還欲拿話堵他。但徐平洲卻看出了些門道來,徐平洲適時阻攔了徐夫人的話,他隻嚴肅著問魏珩:“魏大人有何高見?”
徐夫人見狀,也就不再說什麼。眼下當務之急,自然是顏娘的下落和安危最重要。
若是這位魏大人能有什麼高見,徐夫人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再同他計較從前那些事。
事情的輕重緩急,徐夫人自然心中有數。
既然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魏珩也就沒再瞞著徐家眾人,他直言說:“實不相瞞,在下一直留有暗人在顏宅四周,但凡顏娘有任何危險,或是任何風吹草動,皆會有人來向我稟告。並且我知道,衛將軍,徐將軍,同時也都留了身手不俗之人跟護。在此情況下,竟還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擄走顏娘,在下實在深覺蹊蹺。”
起初魏珩疑心是順王,但後來細想想,又覺得也不太可能。
雖如今朝堂上太子齊王已不成氣候,黨羽也日漸消弱。順王如日中天,似有一家獨大的氣勢。但細算來,順王也不該能有這樣的能耐。
能毫不走漏半點風聲的,同時避開他的人,衛轍的人,徐平洲的人。
且那些人皆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正因覺得順王也不太可能,魏珩才覺得此事越發蹊蹺。
他知道昨兒顏熙跟隨徐家一家出城去過金龍寺一事,便問徐夫人道:“昨兒顏娘可是一直都同你在一起?”
徐夫人拾回理智,且也看出來魏珩是真的在認真分析此事時,她也認真回他說:“昨兒一早上,我親自去顏宅接的她。之後路上,我們母女二人也都是同乘一輛馬車。去廟裡祭拜時,她也是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當時廟裡人雖多,但我卻是一直都緊緊攥著她手的……回來後,我也是親自看著她進了門,這才回去的。難道,魏大人是懷疑顏娘其實是昨兒就不見了?她人壓根沒回顏宅?這不可能。”
魏珩看了徐夫人一眼。
雖然知道這樣荒唐,但魏珩的確是這樣想的。
“夫人確定顏娘一刻都沒離開過您身邊嗎?”魏珩一再核實細節,細致到每一處。直到徐夫人一再斬釘截鐵確定說母女二人一刻都沒離開過彼此,魏珩這才算是放棄這個思路。
“但熙兒她……”徐夫人突然想到了什麼,多了一句嘴。
“她什麼?”魏珩立即接過話來問。他一臉期待的望著徐夫人,就希望能從她那兒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徐夫人說:“去的時候好好的,包括上香磕頭捐香油錢時,都好好的。隻是我們出了佛堂回時,路上人多,我們母女兩個在人群裡擠了會兒,然後回了馬車後,熙兒突然問我說,我有無鬆開過她的手。我當時就覺得,她臉色不對勁,整個人情緒也不對勁。”
“我當時沒想太多,隻是以為她怕我不要她,或是想到了她父親,一時傷心了,才有那樣的話。但這會兒細細想來,總覺得那時候熙兒就不對勁了。打從我回來後,就從沒見過她那樣,哪怕那時候她還沒完全原諒我,她也不會這樣患得患失的。而昨日她的反應,太叫人心疼,也太奇怪了。可我不知道那短短的幾炷香時間內,她到底想到了什麼,會突然變化那麼大。”
魏珩聽後突然沉默。
他這才想起來一件事,那金龍寺的慧雲大師乃是得道高僧,或許此事他該去找他問一問。
魏珩心中因有自己的思量在,所以一時沉默沒吭聲。徐夫人見狀,忙問:“魏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
若是彆的,魏珩自然不會隱瞞。但這件事說來蹊蹺,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魏珩自然是覺得還是先不說的好。
所以,魏珩搖頭:“沒有。”
但他也鬆了口,道:“夫人所言我記在了心中,明兒一早,我會去一趟金龍寺。”
*
幾人相談甚歡,魏珩帶顏熙離開東宮時,外麵天已漸晚。
二人過來時是傳了轎攆的,這會兒回去時,反倒是一步步悠閒著散步回去。魏珩很享受也很珍惜這樣同她獨處的時光,他希望這條路可以又長又遠。
可再長再遠的路,也都是有儘頭的。從前覺得長,總走不耐煩的路,今日卻覺得實在短暫。
到了關雎宮,魏珩也不願離去,而是同她一道進了關雎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