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文豪的棄妻06(1 / 2)

何家要有喜事了!

在何家三少爺何叔光, 背信棄義的休棄了給自己生了三個孩子的發妻後,何叔光又要娶新妻子了!

娶得還是一位新女性,天足,在女校讀過書, 與何家三少爺據說心意相通, 天作之合!

最讓人震驚的是,何家還給那位溫家女發了請帖!

整個蘆花市, 都散發著八卦的味道。

蘆花市屬於靠近港口的城市, 繁華自是繁華,但也沒有繁華到很特彆的程度。而這樣的蘆花市, 真論起來, 在國難當頭時, 竟也感覺不到太大的危機。

大部分人都喜氣洋洋的,覺得即便有難,慘的也不是他們。他們便有時間八卦富貴人家的事情。

“你們知道嗎?那位溫家小姐, 她真的請了女先生學寫字, 還請了老大夫放腳了!”

“嗐!你這消息忒落後,溫家小姐的女先生都請了好幾個月了。彆說她了, 就是她登報找來的那些和她一樣的被拋棄的小腳的大字不識的女人, 都開始在溫小姐出錢買的院子裡學習和放腳了。”

“這個我也聽說了, 那老大夫原本是對這麼大年紀的人放腳沒信心, 還是溫小姐給了她一套她辛苦尋來的針灸和藥浴的方子,他才敢出手。雖說沒法子讓這些小腳女人恢複正常,但日常行走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可真是……”

“何家啊……”

許多人的未儘之言, 都是何叔光一心嫌棄自己的發妻小腳、大字不識,但,他對此又做了甚麼?

他既嫌棄, 為什麼不說服家裡,給發妻放腳?為什麼不給發妻請女先生,教她讀書識字?好吧,退一步說,何叔光可能覺得不好為了這些事情,耽誤發妻儘孝道,那他怎麼不在婚前說?讓溫家小姐在溫家放了腳,學了字,再嫁到何家?

明明溫家小姐很好說話,也很開明。一離婚,她就肯自己找大夫放腳,找先生學習。哪裡是那種精神上早就被封建思想荼毒,根本無法自救的人?

便是溫家小姐無法自救,何家三少爺口口聲聲一心為革命,一心要用文字罵醒那些麻木的花國人,為什麼不肯幫一幫那個給他生了三個孩子的人呢?

左不過是,自私二字。

何叔光根本是本質的自私,明知自己想要的妻子和母親想要的兒媳不是一樣的。他無法在母親眼皮子底下改造發妻,那乾脆就不改變。離婚再娶就好了。

反正,他的兩個兒子都要過繼給兩個哥哥了,母親也就不好再挑剔他的第二任妻子了。

“這大家大戶的人,就是有心眼啊。”

可不像他們平頭百姓的,多實誠啊。

不過那位溫家小姐也真是個好人,聽說要開辦“溫巧娘孤兒院”和“溫巧娘學校”了,前者收容孤兒,後者會免費供女孩子讀書,若有男孩子想進學校,隻要帶著家裡適齡的女孩子去,男孩子就也可以免費。且溫小姐說了,男孩子會單獨成班。

這麼好的事情,蘆花市的百姓聽了,哪裡能不為溫小姐宣揚?

既要誇讚溫小姐的好,那麼,說幾句何家的壞話,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何家:“……”

說的就跟他們何家沒做善事似的!

但是,何家做的善事,大多是資助某家孤兒院,或是給收容孤兒的教堂些錢,亦或者是給學校捐錢。但溫家小姐卻是直戳普通百姓的軟肋,供他們的孩子免費入學。

儘管何家二少爺的學校收費也特彆低,但並不收大字不識的孩子。溫小姐這個,是基礎教學,普通百姓能讓孩子讀些基礎,他們就很滿意啦~

至於什麼男孩子必須帶著家裡適齡的女孩子入學才能免費?這有什麼呢?自己家裡沒有,還不能找親戚家的女孩子一起?

一時間,蘆花市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竟也小小的提高了些地位。

而對蘆花市的學子來說,溫家小姐要開的“溫巧娘免費圖書館”,且還是24小時開放的圖書館,正事他們所求,又如何不對此進行宣揚呢?

有的學子還寫了文章,要投稿到報社,想要發表,讚美溫小姐。

何家:“……”

何家人見狀,自然知道這些計劃,應該是溫巧娘早就想好的。原本可以圖書館和學校建好了再廣而告之,非要此時宣揚,分明就是在收到了何叔光要結婚的請柬後不開心,故意提前放出來的!

何叔光無奈道:“娘,我早說了,不要給她發帖子,您偏要發。”這不,惹怒了……溫小姐了麼?

何老太太生氣道:“她好歹叫了我那麼多年的娘,倆孩子還養在何家,她怎麼敢這麼給何家沒臉?”

何叔光早就意識到自己的過錯了,心道,何家虧待溫巧娘良多,溫巧娘為何不能報複?就因為兩個孩子在何家嗎?就因為她敢惹何家不高興,何家就敢虐待兩個孩子媽?

何叔光看向母親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忽而道:“娘,大哥和二哥其實還年輕,不一定非要過繼。等您膝下有了彆的孫子了,不如把翼兒和瀧兒,給溫氏……給溫小姐送去,讓她養著好了。”

何老太太一時沒聽明白小兒子的話中之意,聞言憤怒道:“兩個孩子在何家,她就敢這麼踩著何家往上爬!要是兩個孩子給她了,她怕不是就敢踩到何家的頭頂上了!絕對不行!不行!”

何叔光沉默了片刻,忽而道:“所以,娘你是把翼兒和瀧兒,當成人質了嗎?……娘,你是不是忘了,翼兒和瀧兒,除了是溫小姐的兒子,還是我的兒子?翼兒和瀧兒這段時間瘦了多少,衣服都不合身了,每次都要纏著大人吃飯……娘,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何老太太愣了片刻,立刻辯解道:“這事情怪你大嫂。你大嫂治下不利……”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何大嫂一向都是這樣管家,從來都沒變過。隻是過去總有溫巧娘描補一二,她老人家膝下又隻這兩個孫子,對溫巧娘的規矩也很滿意,兩個孩子才沒吃過苦。

可現在,溫巧娘走了,沒人對兩個孩子噓寒問暖,哪怕是要過繼他們的人。而她這個做祖母的,因為溫巧娘遷怒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不夠上心。上行下效,又或者說,下麵的人慣是人精,會看臉色,主家關心的人,他們才會精心照顧,主家都忽略的人,他們在乎個屁!

這些後宅道理,何老太太遠比自己兒子知道的多。

可她明知這些,方才那些話裡,分明就是透出了要拿翼兒和瀧兒做人質的意思——那溫巧娘若再敢得罪何家,她就……她就如何呢?虐待她唯二的兩個孫子?虐待她小兒子的孩子嗎?

何老太太呼了口氣,看了一眼滿是認真的小兒子,終於道:“你放心,隻要有我這個老婆子在家一日,就絕對不會再讓兩個孩子受委屈!”

頓了頓,又安撫小兒子道,“你再等等,再等幾年你大嫂二嫂把什麼法子都想了,真生不出來了,就會心甘情願的過繼這兩個孩子。兒啊,你放心。娘會照顧好他們,也絕對不會讓這兩個孩子打擾你和曉曉的。你們小兩口以後好好過,再給娘多生幾個孫子!”

何叔光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

他心中想,其實不必。其實他可以把孩子給溫巧娘送過去。溫巧娘那麼愛她的孩子,隻要他肯送,她一定會對兩個孩子好。瞧,她對貞兒多好?她從前把兩個兒子照顧的多好?

隻是何老太太這意思,分明是在長子和次子有兒子前,根本不肯把翼兒和瀧兒給放走。甚至連給他都不行。何叔光心中有些涼,可這到底是自己的親娘,大哥二哥又不像他,出國留過學,對子嗣傳承看得比較淡,大哥二哥是一定要兒子繼承家業的。

何叔光有心想跟親娘說,他想要和曾曉曉結婚後,就搬出去住,好繼續他的研究,但兩個兒子在他在家的時候就吃了不少苦,他擔心如果他搬走了,兩個兒子會吃更多的苦,想要把兩個兒子送給他們親娘照顧……可,眼看母親這段時間頭發都白了許多,一張保養很好的臉上又增加了許多皺紋,何叔光不禁就心軟了。

罷了罷了,既然娘說,隻要她在,就會照顧好兩個孩子,那,他就相信好了。

然而何老太太並不知道何叔光結婚後要搬出去啊!

何叔光卻已經放了心,覺得對兩位兄長和父母都有了交代,對兩個兒子也表達了關心,就去忙他的去了。一心想著結婚了,跟妻子過了回門日就搬。

而蘆花市的豪門曾家,此刻也是喜氣洋洋。

儘管曾家許多人都舍不得曾家的小小姐嫁給一個帶了三個孩子的二婚男,但曾曉曉堅持,又對他們撒嬌撒癡,他們又一直心疼曾曉曉,見曾曉曉堅持,便也應允了。

曾家家大業大,比當年的溫家還略勝一籌。可溫家隻有一子一女,曾家……單單是曾曉曉這一輩,就有八個兄姐,還不是從一個媽肚子裡出來的。曾曉曉的這些兄姐大都結婚了,下一代都有十幾個了……這種情況下,曾家再怎麼疼愛曾曉曉,能給曾曉曉的嫁妝都有限。

曾曉曉見狀,不禁下意識的對比溫巧娘的嫁妝,心中頓覺失望。可一瞬間的失望之後,曾曉曉又歡喜起來——沒關係,她前世大學畢業,今生也在蘆花市的中學畢業,還請了外文老師學了外文,比之溫巧娘可以說是“滿腹詩書”。

有了這個優點,就足夠她讓她的男神心裡眼裡,全都是她了。

曾曉曉臉上露出了一個傻笑,隻覺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隻可惜曾家也好,何家也好,嘴上說著多麼開放,可事實上卻怎麼也不許她穿著雪白的婚紗進何家的門。

曾曉曉前世幻想的婚紗沒了,隻能穿著紅色的嫁衣和她的男神邁入婚姻的殿堂。

有些瑕疵,但她也是滿意的。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就到了曾家和何家聯姻的那一日。

吹鑼打鼓,喜氣洋洋。

滿街的小孩子都得了喜糖,滿街的來看熱鬨的百姓們都拿了喜餅。一時間,大家又不說何家的不好了,反而說曾家和何家,這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老天爺給配對的!將來一定幸福美滿,舉案齊眉!

何叔光一身黑色禮服,掛著大紅花,有些彆扭,又有些失神——他倒是和曾曉曉想的一樣,想要婚紗西裝結婚,奈何家裡老人總是忌諱婚紗的一身白,曾曉曉穿不得婚紗,他也就穿不得西裝,隻得穿了這一身黑色的結婚禮服,在門口迎客。

待到時辰到了,又騎馬去兩條街外迎接新娘。

一時間蘆花市滿是紅色的喧嘩。

叢夏卻還沒有出門。

她正在琢磨今天要穿什麼去參加前夫的婚禮。

叢夏和那些前來投奔她的女子相處久了,便也相處出了感情。

此時秦招娣和黃玉娘正帶著另外兩個不上課的女子,正在跟她支招。

尤其黃玉娘一手的化妝技術,簡直能化腐朽為神奇。更何況叢夏現在這張臉,已經就是神奇本奇了,她要做的,就是讓這張臉更顯驚豔。

其他人麼,則是在給叢夏挑選去參加婚禮的衣服。

有的說該穿洋裝,好教人瞧瞧她們並非是頑固不化的封建糟粕,從前不穿,隻是有真正的老封建不讓穿而已;有的說該穿改良旗袍,隻是小腳女人,還真的不便穿旗袍,除非願意露出自己畸形的雙足;有的說溫老板好看,穿什麼都行,就是襖裙配馬甲,也一樣可以豔壓群芳;還有說時下|流行的藍衣黑裙,也能顯溫老板的清純可人……

叢夏:“……”

叢夏隻好對眾女道:“其實,前些時候,我看一些國外雜誌,見到了上麵的西式晚禮服,覺得很是不錯。且還有那種可以遮住腳的晚禮服,隻是行動略有不便,但樣式很是好看。便讓玲瓏做裁縫,稍稍改了一下,做了一件也能適合日常穿著的長裙,大家來看,如何?”

眾女齊齊驚訝。

一旁的玲瓏卻是驚喜非常。她和哥哥嫂嫂一樣,都不是個聰明人,娘便讓她一心忠心小姐就是了。

可小姐卻覺得人總得有一技之長,才能在這世上生存,於是,早年間就讓她去學了縫紉。等到離開了何家,更是讓她跟著秦招娣等人一同上課。玲瓏不知自己該學什麼,問了小姐,就跟著學文字和繪畫,如今於縫紉之上,更有進益。

她為她家小姐改的這件類似西式禮服的長裙,也霎時好看。

一襲薄荷色長裙,長過腳踝,堪堪露出正在放足的雙腳;長裙的左肩,還有一朵盛放的牡丹花;長裙掐腰收腹,恰好能顯露出人的美好身材。

薄荷色淡然清純,在炎炎烈日裡,讓人一眼望去,就覺清爽。

若是穿著此裙的乃是一位真正的美人……

待叢夏將裙子換上,挽了一個略鬆散的發髻……

秦招娣不禁讚歎:“我終於相信,昨個兒老師說的那個‘我見猶憐’的故事是真的了。溫老板平日裡就好看的緊,今日這一打扮,隻怕這蘆花市裡,非但是男兒的心要跟著你飛了,就是女兒家的心,也要被你勾走大半啦!”

主要是,真的忒漂亮了。

如此天香國色、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兒,怎會有人一臉鄙視的舍棄?

這樣想的,不隻是這些被叢夏所拯救的人。

待叢夏坐著黃包車,拿著請柬,到了何家的時候,何家一眾賓客,以及在何家門外圍觀的百姓,不禁屏住了呼吸,如是在心中想。

而剛剛騎著高頭大馬,將新娘花轎迎接回來的一身黑衣的新郎官本人……早就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了叢夏。

仿佛眼珠子都陷進去拔不出來了!

而一路上吹吹打打的人,吹奏聲也是停了一瞬,才重新開始。

花轎裡曾曉曉對此茫然無知,隻覺歡喜。

而跟隨曾曉曉送親的幾位兄嫂瞧見了叢夏那副容貌,再看周圍人的表情,還有新郎官一副忘了今日的新娘究竟是誰的模樣……

心中暗叫糟糕,心道,從前隻知道這溫巧娘長得好,沒想到竟然長得這麼好!再看這溫巧娘的穿著,這身裙子,雖然隻露了胳膊,彆的都沒露,可也能見這一位的態度,她是能改變的;再看那長裙隻遮到了腳踝,露出的那雙腳,竟也是正在放足的腳。

再想想這一位的女先生都請了許久了……

哎,這次小妹真的失策了!

而在馬背上看著前妻發呆的何叔光,竟是在閃光燈閃了他兩下後才回過神來。

原來,竟然有記者在遠處直接把他看著前妻發呆的場景給拍攝下來了!

何叔光一時間心慌不已,卻不知道是這番作態將會被人“誤解”而心慌,還是驀地發現自己的某些小心思而心慌。

但是,怎麼會呢?

他一個留過洋的、有大誌向的新青年,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大字不識的小腳女人?哪怕那個女人貌若天仙,他也不該喜歡上。

他喜歡的,首先應該是人的內涵。

可溫巧娘,沒有內涵。

他該喜歡的,是曾曉曉這樣的女子。

何叔光這般想罷,才重新恢複了笑容,下馬迎客。

可他的這番作態,早就落入一眾賓客和圍觀的百姓眼中,心道,這何家三少爺莫不是個傻的?放著這麼好看的人不喜歡,偏去喜歡彆人?

他們之中不少人是見過曾曉曉的。曾曉曉好看是好看,但和那位溫老板相比,真真如同皓月與星子,都好看,但無法睥睨。

可憐曾曉曉對此全然不知。

她隻是在出花轎的時候,花轎歪了歪,曾曉曉好好一個新娘子,就……從花轎裡摔了出來,還摔了個狗啃泥——新郎官何家三少爺想接人,沒能接住。

曾曉曉好險用蓋頭把自己的臉給遮住了。

然後,就是跨火盆。

這其實是老風俗了。按照現代文人的說法,也該是糟粕的一種。但萬分嫌棄發妻屬於封建糟粕的一種的何家三少爺,卻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牽著新娘子就要跨火盆。

這原本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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