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年年雪裡 長安煙火 13505 字 4個月前

何為安艱難從地上起來,跟著人出了禦書房。

一到殿外,東林目光探究從何為安身上劃過,眼眸微眯,眼角皺紋堆積在一處,百思不得其解。

這位才剛在朝中嶄露頭角戶部郎中究竟和聖上說了什麼,聖上竟讓他去靜心殿。

靜心殿乃皇室宗族子弟犯錯後罰跪地方,偏僻寒凉很,東林實在猜不透聖上究竟何意?

但無論這位何郎中說了什麼,定是觸怒到聖上了。

喚來在殿外當差內侍子善,吩咐道:“聖上有令,帶這位何大人去靜心殿,領著人去吧!好好看著,不可亂了規矩。”

東林說完目光淡漠從何為安身上收回。

“是,中常侍大人放心,奴才定一直守著。”內侍點頭哈腰,十分尊敬東林。

靜心殿離禦書房極遠,路上子善攏了攏袖子把手揣好後。

看著跟在後麵默不作聲年輕官員,小心問道:“何大人可知這靜心殿是何處?”

走著走著地上漢白玉變成了青石磚,也越來越偏僻了,何為安抬起頭看著子善,“不知,還請內常侍大人告知。”

這位給他領路內侍身上穿是青色繡鷺鷥錦衣,顯然也是個有品級內侍常,且就品級而言兩人還是同級,何為安十分客氣回他。

“何大人抬舉了。”文官們向來都看不起他們這種一抓一大把內常侍,除非能坐到師傅那個中常侍位置,否則他們都隻是文官們口中閹豎而已。

“靜心殿乃皇族宗室子弟靜思己過之處,何大人還是第一個外姓得進此處人。”

二人說著,到了一間朱紅大門殿外,殿外守門內侍見子善領著人來了,忙推開朱紅殿門,殷勤上前來。

簡單同殿外內侍交代了幾句,子善領著何為進去了。

走過長長風雨連廊,到靜心殿正殿外時,子善停了下來,對何為安客氣道:“何大人,入靜心殿者履不上於堂。”

說完率先脫去腳上布靴,入殿中,何為安跟在他身後脫鞋進去了。

殿內空空蕩蕩,無任何擺設,所有門窗後皆被黑布蓋住,光線暗淡,視物不清。

行至正中,寒涼地板上子善徑直跪了下去,“何大人,與我一同跪在此處即可。”

掀袍跪下時,何為安才知剛才那位中常侍所說好好看著他是何意思,“倒是無辜連累了你,是我不是。”

“何大人誤會了,此事與您無關,是奴才做錯了事,惹中常侍大人不開心了。”子善說完便閉眼靜思了起來。

空曠殿中,時間一刻一刻過去。

何為安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殿內光線昏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厚實棉袍也抵擋不住冬日冷冽,何為安隻覺得越來越冷,身上熱氣幾乎消散殆儘,雙腿被凍僵硬早就沒了知覺。

意識開始慢慢模糊,他咬牙堅持著,此時饑寒交迫。

跪在他身旁那名叫子善內常侍,已經凍得牙齒都在打顫了,卻還是死死挺直脊背堅持著。

等待,無時間限製等待,聖上隻說讓他跪著,卻沒說跪到什麼時候。

聖上讓他來靜心殿思過,思究竟是他膽大包天無證指控親王之過?

還是蓄意隱瞞不報之罪?亦或者是他彆有用心,急功近利之圖?

從他決定進宮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要麵對是一個掌控天下萬民生死,擁有至高無上權利君主。

他所有心思必定會在這位帝王麵前暴露無遺,無處可藏。

但他就是要賭,拿自己身家性命去賭這位帝王君主之心。

未處決他之前,他都有贏勝算。

殿內時間仿佛變得停滯不前,每一息都是煎熬,呼吸越來越緩慢。

皇宮寢殿中,建安帝由內侍伺候著穿好龍袍,洗漱完畢後,出了寢宮。

皇宮內所有琉璃瓦上都覆蓋著厚厚白雪,風霜肆虐。

去金鑾殿路上,建安帝突然開口問:“西郊廢廟那邊處理如何了?”

跟在後頭東林忙回:“陛下放心,都處理乾淨了。”

建安帝揉了揉眉心,不再言語。

東林小心觀察著,猶豫了片刻,低聲道:“陛下,關於杏樹村那邊有消息了。”

前麵腳步陡然停止,冷冽風吹在身上。

東林乾咽了下口水,屏息道:“周家夫婦當年確實曾抱回過一個孩子,當時說是其妻在娘家時生產。”

“言因為算命先生說過,未足周歲帶回家養會招禍患,是以那孩子帶回來時已經兩歲了……”東林說著停頓了下來,低著頭不敢再說下去。

“說下去!”威嚴聲音已帶怒氣。

東林額角滲出了冷汗,硬著頭皮繼續開口:“是個女娃。”

“咳咳咳!”

氣息翻湧間,建安帝控製不住急咳了起來,麵色被嗆得血紅,甩開東林上前攙扶手。

待氣息平穩過後,沉聲道:“查,繼續查下去!”

靜默了一瞬,抬步繼續朝金鑾殿前去,臨上朝前記起昨日之事,吩咐東林:“靜心殿人,讓他回吧!”

東林應諾退下。

何為安從靜心殿出來時,看著屋外還尚有些灰蒙天色,才知自己竟然在殿中跪了近一天一夜。

膝蓋酸痛到暫時無法直立,子善看著他提醒道:“何大人,回去記得用熱水泡泡腳,會緩和許多。”

“多謝,內常侍大人也一樣。”

此時二人嘴唇都早已凍成了灰白色。

出了皇宮,回到懷遠街家中時,才剛過卯中,此時府中下人們也才剛起。

明蓁昨夜在家等何為安等至半夜,都未見他回,雖前夜他提過可能忙起來時不會歸了,但心中還是有些擔心。

後半夜好不容易睡了下去,此時聽見外麵腳步聲立刻又驚醒來了。

忙起床披上外衣,打開門見何為安竟是被阿七扶進院中。

立即上前,這才發現他臉色也不太對,額角竟還不斷冒汗,麵色蒼白嚇人。

見明蓁出來了,何為安勉強擠出笑意,朝她道:“我回了。”

此時他這幅模樣,明蓁也不好多問什麼,走過去和阿七一左一右攙扶著他回房。

一進房中,明蓁就讓阿七去廚房打熱水,方才扶何為安時,他手冰刺骨。

阿七走後,何為安坐在椅子上,看著妻子找來一件厚厚外氅幫自己披上後。

他握住她手,“彆擔心,許是昨夜忙起來時忘記關窗戶了,吹了些風,不打緊。”

“怎麼你們當差地方,連盆碳火都沒有嗎?” 明蓁埋怨道。

這得吹了多久風,才能把人凍成這樣啊。

“有有,隻是後半夜碳火熄了。”

正說著阿七提著熱水來了,明蓁試了下水溫,蹲下伸手就要幫他脫鞋。

何為安忙製止了她,“年年,我昨夜還沒吃東西,你去安幫我安排些膳食來好不好?”

明蓁手停了下來,緩緩起身後,柔聲問他:“你想吃些什麼?”

“都可以,就是不要再給我吃苦瓜了,我真不喜歡吃那個菜。”何為安笑著打趣道。

明蓁軟綿綿地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待人一走,何為安自己褪去鞋襪,隻見腳紅腫著,膝蓋處青紫慘不忍睹。

“大人!”

阿七看著眼前一幕被嚇了一跳,驚呼出口。

“你那裡可有藥酒?”何為安剛把手放上去,就“嘶”了一聲,皺眉問他。

“有有,大人您稍等”阿七忙跑出房間出取藥酒。

等明蓁再次回房時,二人已收拾完畢。

用過早膳後,何為安拉著明蓁陪他睡覺。

躺在溫暖被窩裡,抱著懷中這具綿軟身子時,他感到慶幸不已。

他賭對了!

聖上既放他出宮,也就代表著不再追究他了。

而當年昌平街發生事和姚奎再也不會是一個隨時會爆隱患了。

此事既有聖上插手,那麼所有關於姚奎一切線索都會被抹殺乾淨。

紀家再手眼通天也難以查到他們頭上來了。

一夜未睡,可此時他卻精神無比,如果不是怕年年擔心,他真想現在就去找劉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他們不僅沒事,還極有可能會借此因禍得福了。

昌平街一案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們都是此案功臣。

一樁牽扯了皇子通敵引發兩國戰事滔天大案,而他們作為唯一知曉內情人,聖上沒有殺他們。

這背後代表了什麼?不難猜想。

躺在床上許久,困意終於襲來,何為安漸漸入睡。

院中隻餘枝葉簌簌響聲,安靜如許。

何為安這一覺睡得特彆沉,再度醒來時,屋外光線已變昏暗,竟睡了一整日。

聽著身側淺淺呼吸聲,他默然失笑了,竟比他還能睡。

眼看即將入暮,再睡下去怕夜裡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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