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的臉埋在被窩裡，暖黃色的夜燈下，垂斂下的眼瞼，深邃而暗，隱隱露出的半邊臉都是腫的。
骨感修長的手指，透明的液體正緩緩流入他瘦削嶙峋的手背。
病床邊有一把椅子，陸念念悄悄坐下，視線恰好落在熟睡的人身上。
看到那半張臉，陸念念的愧疚感更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於是她低著頭，對著熟睡中的人懺悔三秒。
宋今朝好看的一張臉，真的腫了，雖然她隻看到半邊臉，卻也猜得出，他的另一邊臉應該好不到哪去。
少年安靜的熟睡，長而密的睫毛貼合在一起，卷卷的上揚，陸念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周圍靜悄悄的，病房裡就他們兩個人。
陸念念膽子大起來，以極慢的速度湊到他麵前，目光一寸，一寸的，從他的睫毛滑到他紅腫的下顎。
看了半晌，陸念念總覺得哪不對勁。
愣了一下，她連忙伸出手去探宋今朝的鼻息。
輕淺溫涼的氣息，落在她的指背，陸念念剛想鬆口氣，耳邊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
“我還沒死。”
昏迷中的宋今朝轉醒，發現擱置在鼻子前的手指，好看的長眉擰成一團。
他的聲音很低，沙啞中透著不悅。
陸念念愣住，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呆呆傻傻地收回手，看著宋今朝爬起來。
如果隻是單純的過敏，他還不至於睡得這麼沉。
宋今朝臉色很不好，此時呼吸沉沉，與她對視。
他沒想到，陸念念會來這。
終於看到少年現在的臉，陸念念唰的一下變了臉色，圓圓的杏眼微紅，不多時，溢滿淺淺的水光。
還未等宋今朝反應，陸念念率先開了口，滿是懺悔和懊惱。
“宋今朝，我對不起你！”
女孩直挺挺的站起來，對著他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不看不知道，一看到宋今朝現在的臉，陸念念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
孩子好好的一張臉，真的被她毀了，雖然知道會腫，但沒想到這麼嚴重
陸念念看著他，抿著唇，耷拉下嘴角，一副要哭的樣子。
以前的宋今朝有多好看，她現在就有多難過。
“我沒想到，你會腫成這樣”
宋今朝尷尬地偏過頭去，唇角微動，沒說話。
“彆擔心，就算腫成這樣，你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看的！”
“不對，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宋今朝沉默，並不想跟她計較。
許是他的神情太冷漠，陸念念以為他真的生氣了，心情瞬間糟糕到極點。
半晌，她試探般小聲開口：“我本來想負荊請罪，但是棍子忘記帶了。”
“落在你家門口了。”
說起那根棍子，陸念念要哭不哭的樣子，垂著頭，聲音再次低了下去。
“等你好了，你打我一頓出氣。”
“我保證不還手。”
陸念念語氣認真，微紅的眼睛骨碌碌轉著，看向宋今朝。
暖黃色的夜燈，落在白色的病床上，也落在那張清雋高冷的臉上。
宋今朝不想說話，視線在她身上停留兩秒，隨即落向遠處，清冷的眉眼越發的深邃。
他的聲線低沉，說話不連貫，卻也一句一句，耐心說給她聽。
“我體質差。”
“跟、跟你沒、沒關係。”
自從回到a市，宋今朝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陸念念的腦袋倏地一下抬起來，愣愣的看著他。
宋今朝沉默，氣氛又安靜了下來。
“那、那你快點好起來，明天我煮雞湯給你喝。”
聞言，男子眉梢輕動，漆黑剔透的眼看過來。
陸念念心虛，連忙補充：“絕對沒毒”
宋今朝收回目光，語氣淡淡，透著疏離：“不需要。”
陸念念小心翼翼偷看他，心想，他說的不需要，就是需要。
畢竟這人，是個麵冷心熱，十分善良的好孩子。
沉默間，病房外響起一道聲音，是宋允行。
他好像在跟人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落進陸念念的耳朵裡。
“那是今朝的小女朋友，看看人家，看看你。”
對方沒說話，接著就傳來宋允行被揍的聲音。
一句“女朋友”似乎穿透牆壁，直接打著旋兒飄進來。
陸念念的心七上八下，剛才的抑鬱一掃而光，她不安的看向宋今朝，擔心他是不是聽到了。
應該沒聽到吧。
偌大空曠的病房，不止有時針轉動的聲音，陸念念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胸腔內，就像藏了一隻兔子。
因為她發現，宋今朝的耳朵紅了。